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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朕要杀你的头!


  穿着一身小号禁军衣甲的少女天子,被两个高大健壮的秘卫夹在中间,像是个跟着大人出来游玩的小孩。

  正神气活现地走着呢,远远瞧见倪昆,少女天子立刻背起双手,板起脸蛋,摆出一副威严肃穆模样。

  可惜为时已晚。

  她方才那好奇宝宝似的样子,早就被倪昆和苏荔尽收眼底。

  “那两个大个子禁军,居然把小孩带进禁军大营,也不怕营里的乌烟瘴气教坏了小孩。”

  “大个子是皇家秘卫,小个子是天子。”

  “啊?天子就这模样儿?这大周呀,我看是要完!”

  正小声嘀咕时。

  天子已经背着手儿,踱着四方步,带着两大秘卫来到了倪昆二人面前。

  “拜见陛下。”倪昆带着苏荔上前行礼:“陛下怎微服前来禁军大营了?”

  “倪卿你今日新官上任,朕特意过来瞧瞧你做的如何。”

  其实她就是来看倪昆笑话的。

  整训禁军,本就是她故意抛给倪昆的烫手山芋来着。

  “倪卿,朕这禁军,你看如何啊?”

  少女天子微仰着下巴,看着倪昆眼睛,语气听不出喜怒。

  德一、顺一两个秘卫则虎视眈眈盯着倪昆,尤其是德一,个子比倪昆还高出一头,看上去挺有压迫力。

  倪昆沉吟一阵,道:

  “陛下的禁军,不说是一滩烂泥吧,至少也能说是乌合之众。陛下对此,难道心里就没点数吗?”

  天子小脸一黑,不悦道:

  “不用你提醒,朕当然知道禁军是个什么德行,不然干嘛用你整顿?你且说说,打算如何整顿?”

  倪昆道:“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天子板着小脸:“当然是真话,谁耐烦听假话呀?”

  “真话就是……”倪昆摇摇头:“禁军烂透了,没得救了,解散吧,赶紧的。”

  少女天子双眼瞪得溜圆:

  “朕命你整顿禁军,你就给我这么个解决方案?要是能如此轻易地解散禁军,朕还用得着你吗?总之朕只给你半年时间,若半年之后,禁军还是没有起色,朕便杀你的头!”

  又要杀我的头?

  倪昆神情有点小微妙——长乐公主之前也常叫嚣要杀我的头来着,可如今嘛……

  倪昆心思微妙时,苏荔瞧着这小皇帝的威严全是装出来的,气势还不如长乐公主,心里对她也压根儿没半点敬畏,笑嘻嘻插嘴:

  “为何不能解散禁军?养这么多废物,不是白白浪费银子么?”

  少女天子板着脸蛋,不悦道:

  “朕与禁军总教头说话,你是什么人,怎敢随意插嘴?”

  “这是我副手。”倪昆淡淡道:“天命圣女苏荔,以一当千的人间武圣。”

  听教主如此盛赞自己,苏荔心里大喜。

  她心说教主果然心里有我,最是疼我,在天子面前都要给我撑面子,我也得争气点,拿出高手的架势来!

  当下双手环胸,抱着拭雪剑,腰杆挺得笔直,下巴微微上仰,摆出从小装到大的清冷气场,顿时就有了几分绝顶高手、寂寞如雪的气势。

  “武圣?”见苏荔气势一下变得很有几分不凡,天子立刻来了兴趣,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她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吧?就成武圣啦?”

  “苏荔还没满十九,只比陛下大了四岁有余。”倪昆含笑道:“不过她是绝世天才,乃是天命教当代女魁,修炼起来从无瓶颈,不仅如今就是武圣,未来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这么厉害?”天子惊叹着,兴致勃勃地问道:“那她有什么战绩?可杀过什么有名号的高手?以前怎从未听说过她的江湖传说?”

  果然是个尤其关心江湖斗殴传说的小孩子么?

  倪昆心下暗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荔虽然没有什么传说流传于世,但她的战绩还是相当辉煌的。只是她素来低调,认为虚名就是浮云,只会影响她修炼的速度,所以一直不愿扬名。”

  天子好奇道:“那她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战绩?告诉我呗,我不会说出去的,保证不让她被虚名烦扰。”

  “她曾在本教叛徒小魔君杨纵,以及四位异术修士里应外合、埋伏包围之下,全身而退。”

  倪昆想了想,苏荔在神墓里捡漏补刀的战绩不好拿出来说事,便挑她在现世最出彩的事迹来说:

  “她还曾在南疆小庙,一人一刀,连斩百头尸鬼;还曾在韩林庄园,一个人清空所有护卫。面对惊怖神尊时,更曾以凡人之身,力抗神祇威压,铁骨铮铮,誓不低头……总之,苏荔的战绩无人知晓,但她的实力勿庸置疑。”

  苏荔听得感动不已,她心说这一桩桩、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教主原来统统记得。看来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重要……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教主,今晚,我一定自荐枕席,你且等着了!

  天子却听得兴致缺缺:

  “没斩过什么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啊?也就是说,她对付的,都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喽罗喽?这可没什么了不起的。”

  嘿,你这小皇帝会不会说话?

  苏荔心里暗恼,心说你个小丫头懂个屁。

  你要是见着那上百头张牙爪牙的尸鬼,要是在惊怖神尊血祭之地转上一圈,保证你当场吓得哭出声来,说不定还会尿裤子哪!

  全然忘了她自己当时也吓得腿软,只是强撑着架子,宣称“中毒”走不动路而已。

  倪昆则微微一笑:

  “苏荔武功,不会比陛下的秘卫逊色,只是还太年轻,稍微欠点火候而已。她做我的副手,助我整顿禁军,绝对够格。”

  少女天子已经发散开去的注意力,顿时又转了回来:

  “哦对了,我们在说禁军……咳咳,倪卿,朕现在郑重宣告,禁军是绝对不能解散的。不然十万禁军衣食无着,散到京城,非闹出天大的乱子不可。你可得想个靠谱的办法,给朕好好把禁军整顿起来。”

  苏荔语气清冷地说道:

  “陛下,你被人蒙蔽了。哪里会有十万禁军?能有五万人就了不起了。”

  “不可能!”少女天子仰着下巴,威严满满:“谁敢蒙蔽朕?不要脑袋了吗?朕登基之初,可是亲自检阅过禁军!阅兵之时,朕亲自以点兵之法计过数,十万人,只多不少!”

  苏荔淡淡道:

  “只怕里面混了大量临时雇来顶数凑人头的替身。陛下就算学过点兵之法,也不可能将十万禁军的每个人,都一一过目吧?甚至不可能同时检阅十万禁军吧?每场能同时检阅多少人?一万,还是两万?总之只要有心,有的是办法蒙蔽陛下。”

  少女天子张口结舌:

  “禁军虽然不成器,可朕是天子,他们怎么敢蒙蔽朕?”

  苏荔轻飘飘道:

  “天子若不信,可以立刻号令集结,瞧瞧在临时集结的情形下,究竟能凑到多少人头。唔,瞧这大营中的架势,若是此刻集结的话,说不定一两个时辰内,连两三万人都凑不齐。”

  “你胡说。”少女天子有点不服气,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德一。

  德一先狠狠地瞪了苏荔一眼,然后又无奈地对天子说道:

  “禁军……嗯,很多禁军长期不在大营,都被各自军官带回各家做杂役去了。若临时集结,一时半会儿的,可能还真回不了大营。”

  天子磨了磨牙,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那雇人头充数的事怎么说?”

  德一硬着头皮说道:

  “先帝在位时,也批过禁军的各种弊病,好像也确实提过点兵校阅之时,有临时雇来闲汉混混,甚至拉乞丐过来充数的现象……”

  “啊,还真有?”天子一脸难以置信:“那父皇怎么处置的?”

  德一道:“这个……好像是罚了主官的俸䘵,下旨呵斥?”

  先帝心太软,太讲人情,要不然也不会坑那么惨不是?

  换个铁血狠心一点的皇帝,第一次亲征,禁军大溃之后,就该把禁军狠狠清洗一番,杀他个人头滚滚了。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坑?

  少女天子捏了捏小拳头,喃喃道:

  “父皇未免也太心慈手软了……”

  苏荔表示赞同:

  “先帝庙号‘仁宗’,百官爱戴,勋贵盛赞,可不就是因为心太软吗?”

  心硬手黑的皇帝,百官、勋贵可不会爱戴盛赞,只会敬畏惶恐,也得不了“仁”字庙号。

  “倪昆,你究竟打算如何整训禁军?”少女天子黑着小脸,询问倪昆。

  虽说派倪昆整训禁军,本就是故意丢个天坑给他,但自家的天子亲军烂成这样子,还是让小皇帝脸上很是挂不住。

  倪昆摇头:

  “还是那句话,这禁军烂到根上了,除非陛下许我砍五百个人头,又能帮我顶住勋贵世家乃至宗亲的压力,否则无法彻底整训。”

  天子皱着眉头,鼓了鼓腮,有心放一句狠话,可想想禁军的成份……

  多少跟皇家沾亲带故的勋贵世家,甚至多少本就是宗室出身的子弟,都在禁军里厮混着?

  杀了他们,被他们的家人闹到宫里,自己真能顶得住?

  少女天子有心暗示自己我是铁血皇帝,我心狠手辣,铁面无私,六亲不认……

  可她终究还是没法儿自己骗自己。

  觉醒神凰血脉之前,我只是个无忧无虑喜欢玩闹的小公主来着……

  “不杀可以么?”小皇帝瞧着倪昆,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瞧不上的军官,可以清退呀……”

  倪昆摇摇头:“清退?真那么容易清退,陛下也用不着我吧?”

  把看不上眼的军官清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清退一个两个倒还简单,可大规模清退不合格军官,那就是给自己埋雷。

  那些有出身、有靠山的军官活着被清退,难道就不会心怀怨恨?

  难道就不会串联一起,发动各自家中势力,大肆鼓噪群起围攻?乃至下黑手、打闷棍、报复不断?

  总不可能感谢倪昆的不杀之恩吧?

  倪昆虽然无所畏惧,但与其搞得麻烦缠身,放眼京师,遍地仇敌,那还真不如把人杀了,一了百了。有些人就是贱骨头。不杀人,就认为你软弱可欺。你敢放手大杀,反倒能凭心狠手辣、不畏强权,把一些胆小的吓退,使之不敢纠缠到底。

  可惜小皇帝嘴上说得凶,骨子里却并非那种心狠手黑的铁血皇帝。

  “陛下若不许我放手大杀,那彻底整训禁军,只能是一句梦话。”倪昆先定下调子,继而话风一转:“不过彻底整训虽无可能,但我观禁军,也并非一无是处,其中还是有些忠勇之士的。”

  “所以呢?”皇帝眼巴巴瞅着倪昆,眼神里有了些许期待。

  “我可以从中选出少许相对不那么烂的,还有勇气和纪律的……”

  倪昆将自己方才与苏荔议论的整训设想说与少女天子,又道:

  “整训出这支精锐营头后,以此为模范标兵,再慢慢整训、汰换其它营头,直至将整支禁军都汰换一新。只是如此一来,耗时就未免有些久了。”

  “时间久倒无所谓,朕还年少,等得起。”听了倪昆这设想,皇帝也觉得有搞头,点头道:“那就依倪卿设想行事吧。”

  倪昆道:“我这设想虽然有一定可行性,但练兵的话,就不能放在这禁军大营里了,不然迟早会被污染腐蚀。我意在城郊,长乐公主庄园附近,新起一座军营,把抽调出来的精锐,放在那新营里整训。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小皇帝这次倒是没再为难倪昆,小手一挥,大气道:

  “只要能训练出有战力的精锐,你要什么,朕便给你什么。无论人、钱、地,朕都给你!另外,你是亲自挨过霹雳炮子的,想来对霹雳炮的使用也有心得,朕新建的那支霹雳炮营,也一并交给你了!”

  所以挨过炮子,和会用炮,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另外,你把精锐和技术兵器都交给我,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好吧,这是个没啥真正城府,胸无山川之险的小皇帝,从前还只是从未接受过帝王教育的公主来着,又仗着有现世无敌的“神凰火”,草率随意一点,倒也可以理解。

  当下倪昆拱手一揖:

  “如此,臣多谢陛下信重,必为陛下练出一支铁军。”

  小皇帝满意点头,又问:

  “那多久之后,可以成军?”

  倪昆暗自估摸一阵:

  “半年吧。半年之后,新营头应该就能战了。”

  他不朽金身那调教道兵的法门,至少也得耗时三年,才能派上用场。

  不过不朽金身的道兵,所谓能“派上用场”的标准,是指可以与低阶炼气士作战。

  只用凡人军队标准的话,其实差不多三个月就能成军。

  倪昆说要半年,只是故意把时间说得宽裕一点,免得出现什么意外,到时下不来台,丢了他倪大教主的面子。

  议定此事,少女天子也懒得再在禁军大营转悠,省得被营中的乌烟瘴气气炸肺腑,与倪昆二人一起出了大营,坐上一辆马车,跟在倪昆与苏荔骑乘的骏马后面。

  倪昆回头一瞧,见马车不紧不慢跟着自己二人,他与苏荔倒变成了开道的前卫似的,不禁说道:

  “回宫的话,不是往这边走的吧?”

  少女天子掀开门帘,凶巴巴瞪了倪昆一眼:

  “我去我姑姑家,不可以吗?”

  少女天子尚未亲政,正是无所事事,不然也不会微服前来禁军大营。她想去自己姑姑家,倪昆也是无话可说,只能耸耸肩,与苏荔在前开道。

  回到长乐公主府,小皇帝自带着德一、顺一,去找长乐公主说话。

  倪昆则与苏荔回了住处,拿出纸笔,开始起草整训计划。

  “教主,咱们这次抽多少人?”

  “不用多,五百人吧。”

  “十万禁军才抽五百人?是不是太少了点?兵权呀教主,多多益善呀教主!”

  “不少了。再说,你不是说禁军最多只五万么?咱们百里挑一抽出来的精锐,不说以一当百吧,至少也能以一抵十。这五百人,能当五千人用。再加上我的训练之法,三五个月后,正面击溃万人大军亦非难事。”

  “好吧,既然你有把握,那就听你的。不过咱们对禁军不熟,如何沙里淘金,把真正有本事的少数人挑出来?”

  “这个就得请张威帮忙了。他和威远伯都是禁军出身,当年也是一片糜烂的禁军里,罕见的金子。所谓人以类聚,张威应该能找出如今的禁军当中,那些与他,与威远伯类似的能战之士。”

  “可是张威在任务世界虽然还算拼命可靠,但在现世他会帮咱们吗?”

  “威远伯的声誉保下来了,爵位也没削,两个女儿也好好的,将来招个赘婿,生下儿子,还能再袭爵。公主给了威远伯家这么大恩典,张威难道还敢不用心报答?”

  “也是……”

  两人议论着数易其稿,到天黑时,已经完成了组建新营头的大体框架。

  瞧瞧天色不早,倪昆起身抻了个懒腰:

  “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去找张威,让他陪我们去禁军大营挑人。你去吃饭吧。”

  苏荔连忙问道:“教主你呢?”

  “我去找公主。”

  “那……你晚上回来吗?”

  “看情况吧。”

  说完,倪昆便大步出了门,往公主寝殿方向行去。

  “回不回来,也不给个准话……”

  苏荔撇撇嘴角,寻思虽然不确定教主晚上会不会回来,但至少自己得先做好准备。

  当下先翻箱倒柜,寻出一套好看的肚兜亵衣,又找了身薄如蝉翼的淡紫纱裙,这才跑去吃饭。

  她已经决定了,今儿个晚上就要自荐枕席,等下吃过饭,洗过澡,就穿上找出来的那一身,去教主床上躺着,等他回来,就二话不说虎扑而上。

  “我这样的绝色美女投怀送抱,不信你能把持得住!”

  ……

  倪昆一路熟门熟路,来到公主寝殿,直趋殿内。

  他是老熟人,寝殿内外的武装侍女自不会拦他,笑嘻嘻地跟他打着招呼。

  倪昆也是含笑还礼,畅通无阻地进了殿中,正撞见少女天子在跟长乐公主一起吃饭。

  少女天子换了一身浅红长裙,长发也未挽髻,就自然披散下来,看着没有半点天子威严,就是个精灵可爱的小姑娘。

  姑侄两个也没有分席,就在一张大桌子上一起用餐。

  所以都这时间了,小皇帝你怎么还没回宫?

  倪昆微微一怔,刚要说话,少女天子就先开口了:

  “倪卿这时候过来,可是来向朕禀报精兵营头筹建方案的?”

  并不是。我是来找公主吃饭,之后一起洗澡做运动的。

  倪昆心里正嘀咕着,刚想借口天黑,进言为陛下安全起见,请您赶紧回宫时,长乐公主招呼他:“倪昆过来,坐下说话。”

  又看着天子笑道:“倪昆是自家人,陛下不介意他一起用膳吧?”

  少女天子不情不愿地撇撇嘴角,轻哼一声:

  “这是姑姑家,姑姑说怎样,就怎样喽。”

  当下长乐公主吩咐侍女添副碗筷,倪昆也没客气,大步走过去,在侍立桌边的德一、顺一虎视之下,大大方方挨着长乐公主坐下。

  少女天子见他挨公主那般近,眼角不禁微微一跳,看着倪昆的眼神,透出几分警告之意。

  倪昆自然觉察到她眼中的警告。

  不过他完全不为所动。

  小丫头吓唬谁呢?

  本座又岂是吓大的?

  倪昆大大方方拿起筷子,先给长乐公主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这才端起碗来,无视少女天子那警告之中,又暗含敌意的眼神,大口吃起饭来,还热情招呼天子:

  “陛下快吃啊,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嘿,我是皇帝,天下都是我的,哪一寸土地不是我的家?再说了,这也是我姑姑家,本来就跟我自己家一样!用得着你来招呼吗?

  少女天子没好气地白了倪昆一眼,端起小碗,气鼓鼓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侍女撤下餐碟碗筷,送上茶水清汤,少女天子仪态优雅地抿了口茶,刚想开口,倪昆便起身一揖,肃然道:

  “陛下,天色已晚,道上恐不安全,臣护送陛下回宫吧。”

  然而少女天子得意一笑:

  “朕也有好些日子,没在姑姑家留宿了,已经与姑姑说好,今晚就在此留宿。”

  说完,还眉头一挑,给倪昆丢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留宿?

  倪昆眼神一凝,看向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又给他打了个手势。

  啧,这小丫头还真是麻烦,这不是耽搁本座修行吗?

  换个心眼小点的,说不定就记恨上你这阻道之仇了。

  还好我倪大教主心胸宽广,又是你长辈,便勉为其难,原谅你一回了。

  “既如此,臣便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臣告退。”

  倪昆唱了喏,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出了前殿,并不回转,直接绕了个圈,从侧门进了公主寝殿,直趋公主寝室,脱了鞋袜跳上大床,在床上打坐等候起来。

  公主刚才那手势暗语,正是叫他先来她寝室等着。

  所以,公主并不会跟少女天子同睡一榻,抵足夜话?今晚还能不负时光,继续修行?

  倪昆也懒得去管少女天子今晚会住哪儿,反正这是公主的床,也就是他的床,公主又给了他手势,那他今晚就睡这儿了。

  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

  倪昆也没有丝毫不耐,一遍遍尝试着催动丹田之中,一动不动的真气。

  忽然,门口有足音响起,跟着便是少女天子的声音传来:

  “行了,你们就守在这里,我自进去等着姑姑就是。”

  什么情况?

  倪昆心下疑惑,小皇帝跑这儿来做什么?公主怎没与她一起?

  正疑惑时,少女天子轻盈的足音越来越近,一路来到寝室外的前厅之中,又掀开月门门帘,进了寝室,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公主大床上打坐的倪昆。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身披单薄睡裙,晶莹肌肤、雪白大腿皆若隐若现的少女天子,双眼越瞪越大,然后猛地张开小嘴,就要发声惊叫。

  倪昆无奈摇头,身形一晃,瞬间来到少女天子面前,一把捂住她小嘴,沉声说道:

  “别瞎叫唤,这是我的房间,你来我房间做甚?就算你是天子,也不能这么擅闯私房吧?有没有点礼仪了?”

  少女天子两眼怒瞪,似欲喷火:“你!”

  倪昆反瞪回去:“你什么你?我说的难道不对?天子就能乱闯别人寝室了?昏君才会这么做的吧?”

  少女天子又气又急:“我……我要杀你的头……”

  “行了行了,自己做错事还要杀别人的头,你还真想做昏君不成?”

  倪昆冷哼一声:

  “罢了,我是大人又是长辈,不与你这小孩一般计较。你想睡我的床?让予你便是。真是的,堂堂天子,如此失仪……”

  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息着出了寝室,径直来到前厅门前,推门而出,把守在门边的德一、顺一吓了一大跳。

  还没等两个秘卫琢磨明白,这位公主殿下的预备驸马怎会出现在这儿呢,小皇帝的愤怒的叫声,便从寝室里传来:

  “倪昆,我要杀你的头啊!”

  两个秘卫顿时脸色一变,德一冲进去查看天子情况,顺一手按佩兵,瞪着倪昆:“站住,你对天子做了什么?”

  倪昆一摊手:“她进去才多大会儿?我又能对她做什么?你该问,她对我做了什么才对。真是的,堂堂天子……唉!这大周天下,要完!”

  说完又摇着头,叹着气往外行去。

  顺一还待拦他,德一却又从里面出来,一脸古怪地看了倪昆背影一眼,对顺一摇了摇头。

  于是倪大教主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留下门口两个眼神古怪的秘卫,以及在寝室里大发雷霆,小脸通红,两眼喷火,揪着枕头狂砸倪昆刚才坐过的位置,不断嘀咕“杀你的头”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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