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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20


020

他将她打量了一会儿,而后淡淡说道,“这就要看,母妃肯拿出多少诚意了。”

诚意?又是诚意!这对父子今日是中邪了吗,容凤笙难以理解地瞧着他,他还想自己拿出什么诚意?

用对待谢絮的办法对付他吗?

容凤笙目光触及他的唇,不知怎么,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她回想起了之前那柔软的触感。她垂下眼,平稳着呼吸,暗暗想道。

这自己养大的孩子,难道她还治不好他?

手指狠狠地掐住掌心。

她抖着嗓音说,“遗奴,你别吓我好吗?你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最听我的话了,这一次,也一定会听话的,对不对?”她希冀地看着他。

谢玉京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这个样子,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仗着比自己年长了几岁,好像什么都不怕一样,总是站在自己的面前。以往无数次,都保护了他,挡住了谢絮,还有其他别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示弱。

谢玉京还在怔愣,就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一只手轻轻地牵住了。那是一只素白的,一看就未曾沾染过阳春水的手,葱白纤细,精致得像是神的造物。

真的……叫人忍不住想要亵渎啊。

他不动声色,任由袖子被她攥在手里,看她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容凤笙咬牙。

这小子跟自己比定力呢?她扯着他的袖子,一时间没了下文。示好卖乖这种事,也就是她小时候,会扯着她父皇的袖子做做。不过,那也得在父皇心情好的时候。

这对着谢玉京做,是怎么做怎么别扭,

于是她就牵了一会儿,便轻轻放开了。谁知在松开的一瞬间,就被他反手捉住。

容凤笙一惊,下意识地挣脱。

“别这样,会有人看到。”

“不会有人看到的,”谢玉京半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如果有,孤就杀了他。”

他修长的五指缓慢地,钻进了她的指间,像是藤蔓一般缠住。容凤笙身子一抖,却被他的话语吸引了注意,他怎么可以像刽子手一样,将杀人这种事挂在嘴边?

谢玉京被她这副表情给取悦到了。抬起手来,拭去她眼角的泪,容凤笙呼吸僵滞,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就跑,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少年面如冠玉,乌发柔顺地垂落在肩侧,额心朱砂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发出一抹红光。

愈发显得眉眼乌浓,仙骨香清,像是降世的谪仙一般……

前提是,他没有在她眼角下轻轻摩挲的话。

他指腹上残留着血渍,将轻红抹在她的眼尾,仿佛晕染了胭脂一般,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像是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

容凤笙感觉一股悚然沿着脊柱缓慢地攀爬而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她那一脸被雷劈到的神色,让谢玉京眼底愈发愉悦起来,容凤笙呼吸一紧,慌乱垂眼,视线在触及他脖颈的时候,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他脖颈上隐隐有着血痕,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又来了,那股似花非花,似药非药的香气,勾得她心里的渴望愈发浓烈。

容凤笙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她忽然很想将双唇覆盖在他脖子上,舔舐掉那片血渍。

容凤笙猛地捂住了嘴,耳根烫红。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然而她这个举动,却惹得谢玉京的脸色骤然阴寒,“就这么恶心我?”

他轻声说。

因为他对她说了那些话,所以厌恶他,反胃他到这个地步了吗?

迎着他受伤的目光,容凤笙心里一抽,终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轻踮起脚,抬袖在他的面庞上擦拭起来,反正她亦是一身红衣,倒也不怕染上血渍。

“遗奴你啊真是个笨蛋,怎么可以伤害自己呢?要抓季无赦,也不需要用自己的血吧?”

“……什么?”

他微微瞪大了眼,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看上去有几分迷茫无措。

容凤笙忽然察觉到,似乎就是从她拒绝了他,说要划清界限开始,他就变得很不正常,随意地触碰她,在踩到她底线的时候又迅速地退回去,还一脸的无辜柔软。

抓准她将他当成是个小孩放任的心思。

不知道是在变相地反抗呢,还是自暴自弃。

淡淡微光笼着他白净的侧脸,这时候她却感受不到那股稚气了,少年的面庞不知何时起,已经有了坚毅的轮廓。

容凤笙不觉得生气了。

她看着他这样,忽然感到有些难过,还有深深的自责。是她没有教好他,是她的过错。

是她没有及时发现,及时遏制住这个苗头,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就算谢絮对她说过那些话又怎样?就算遗奴真的有那股子邪性,就算他心思深,又怎样……

他是遗奴啊。

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牵挂的人了。

她不想失去他的。

从古至今,四海列国,千秋万代,只有这一个遗奴。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希望她还来得及,将他拉上正轨……

容凤笙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遗奴,我想跟你好好地谈一谈。”

他扬眉,“嗯?”

大有你说我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考虑了一番。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不单单是因为,这是世俗伦常。”

容凤笙想到自己就会在不久之后离开云寰,也许今生都没有与他相见的机会了,这最后相处的时光,她真的不想让彼此不欢而散。

容凤笙眼波融融,温柔地看着他。

“遗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是什么样子?”

他抿着唇,静静地回望,沉默且专注。

“你会成为一个英明果决的帝王,比我的弟弟,比你的父亲,做的都要好。你还会有三千佳丽,她们或许小意婉转,或许妩媚多情,或许……或许就像是你现在暂时迷恋的,我的样子……”

容凤笙强忍着羞耻说了下去,“那些女子数不胜数,你都可以尽情地选择。要求帝王之爱,专一且长久,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就算世上果真有这样的皇帝……比如,像繁衣那样。但是你我都看到了,繁衣过的并不快乐。”

她幽幽一叹,“可我希望你快乐。”

“即便以后,你的人生里面,并没有我。”

谢玉京手指捏紧了又松开。他露出一个笑:

“你怎么知道,没有你?”

他说要让她做一辈子的公主,说到就会做到。

少年的爱意炽热纯净,毫无保留,一往无前,可她并不知道,谢玉京对她会有这样深的感情。

她想都没有想过。

少年的笑容中隐隐有几分悲伤,倒让容凤笙的心愈发揪了起来,“年少而知慕艾。你应该是与我相处的时日久了,所以才将那份感情,错当成是爱恋罢了。”

“可这终归是错的,既然是错,我们就应该及时纠正,我想着,你也到了娶太子妃的年纪了,”容凤笙沉吟着说,“京中有许多待嫁的世家千金。她们之中不乏相貌、才学都极为出挑的,你应该多去见见。不必总是忙于政事,那些交给你的父皇去处理。毕竟储君专权,会给御史留下话柄的,”她说的多又碎,就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可是如果,她肯抬头看看,就会发现谢玉京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至极。

容凤笙深思熟虑,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她的遗奴。

思来想去,想到他以前那个小青梅倒是不错,只是……成了自己的弟媳。

容凤笙感到些微的尴尬,咳了一声道。

“不过顾仙菱的妹妹,顾仙韵,这个姑娘,我瞧着很好,你也见过的。虽则有些冲动任性,但到底是个至诚至性的,家世也不错,做太子妃绰绰有余。”

就是可能,婆媳关系会比较难处……不对,她也没必要操心这个。反正之后,她就不在宫中了。

谢玉京的脸色愈来愈冷,这是准备安排他的终身了?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底一片澄澈漆黑,“我知道了。”

“太子妃之事,儿臣自会好好考虑,不劳母妃操心。”

他细细地看了容凤笙两眼,忽然意味不明地说道,“只是,儿臣这里有一物,想要还给母妃。”

他捉住她的掌心,将什么放进了她的手中。

容凤笙低头一看,竟是一只碧色的耳坠。她眉头倏地拧紧。

“……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枚耳坠,正是她之前离开芳华园时不慎弄丢的那只。

就因为它,生性多疑的谢絮差点没将她从马车上丢下去。

少年忽然歪头,笑了一下。

那笑容难以形容,邪恶中,又有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你不是知道吗。我为什么拿走它?”

他盯着她的双眼,唇瓣微微开合,咬字暧昧而含糊,像是罂粟花般诱人沉沦,“因为这样,谢絮就不会碰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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