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太上皇宫里挨了一顿臭骂, 之后他心情便一直处在暴躁当中。
御前侍候的个个都战战兢兢，太监总管找了沈霁好几趟，才听说沈霁回宫了, 立马颠颠地跑去跟皇上禀告。
皇上心情焦躁, 看不下去奏折，听人说外甥回来，他一张臭脸收了大半。
脚一抬，就去看他大外甥了。
一时，身边侍候的都松了口气，心里把沈少爷的分量抬了又抬。
原本皇上是想看外甥高兴高兴的。
却见沈霁一脸苦相, 皇上十分诧异：
“不是心心念念想见你那两个小青梅？瞧在你老师的面上朕特许你今日出宫去见了，怎的这副表情？”
“难道没见到？”
沈霁垂着头，语气蔫蔫的：
“见到了。”
这样皇上就不是很明白了：
“那是你两个妹妹有什么不好？”
沈霁想了下，这么说也没错，便点了点头。
后又摇了摇头。
又点头又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沈霁便将听来的黛玉蓁玉姐妹两在荣国府受的那些委屈, 又夸大三分讲给皇上听。
比方用的廉价木炭, 沈霁就给形容成京城林子里被雨打湿的朽木, 没人要的那种, 烧起来一屋子撩烟。
外头平民百姓都不屑用的。
像是用的冷饭, 他就能说成两人是饥一顿饱一块, 甚至时不时没饭。
是贾家故意想害他两妹妹作病。
本来事实就够惹人恼火, 经由沈霁这么一加工，荣国府个个都成了没人伦、没人性的混账。
皇上对荣国府就不满了。
又想到今儿才在太上皇那儿挨的训, 可不就是为了这些旧朝功臣？
一个个的骄矜自满，倚势欺民，仗着有太上皇撑腰便不知天高地厚, 他不过才在朝上批了这些人一回，谁知人家转头就到太上皇跟前哭诉。
说他容不下他们。
害他被太上皇一顿臭骂。
“混蛋。”
“混账。”
“牛不知皮厚，马不知脸长的东西。”
……
这一句句的，也不知是在骂贾
家，还是骂在太上皇跟前哭诉的大臣。
沈霁听了深觉有理，也跟着皇上一块儿骂。
太监总管适时端来清茶，劝皇上息怒，千万要保重好龙体。
皇上抚摸着大外甥的头，心说他大外甥就是贴心，啥时都跟他保持统一战线。
爱他所爱，恶他所恶，骂他所厌。
哪像其他人，天天就晓得劝他『息怒』『息怒』。
啥时候都是息怒，烦也烦死个人！
论体贴，还得是他这外甥顶顶贴心。
皇上看沈霁，那是怎么看怎么稀罕，见大外甥一直苦着脸，便安慰道：
“你说的事朕知道了，林如海也是朕的肱骨之臣，她的女儿在京城受委屈，朕不会坐视不管的。”
刚好也趁机给那些拖后腿的旧臣瞧瞧，哪怕是搬来了太上皇撑腰，他也是不会手软的。
沈霁点头，模样却还是不咋高兴。
“怎了？还有事？”
沈霁这才不好意思地说他答应了两个妹妹下回再去荣国府看她们，给她们撑腰的。
“可是，舅舅你也知道我那成绩，要考前十名……好难！”
皇上订下的规矩，只有沈霁月考考到前十才许出宫一回。
考不到的话，自然就出不去了。
沈霁为难地望着皇上，眼神中透着期待：
“舅舅，能不能不要这个破规矩了？”
皇上凝视他，不语。
“不然，给条件放宽些也行啊？”
皇上摇头，重重地拒绝了他：
“不行。”
“下次再想出宫必须考前十，否则免谈。”
上书房里头读书的人不多：四个皇子，每位皇子有两位伴读，再加上沈霁。
一共就十三个人，考前十还嫌为难？
咋不上天呢？
这要不是亲外甥，换成是他儿子或是那些伴读，皇上保准要骂他个狗血喷头。
因着是亲外甥，皇上忍住了，说他相信他能行。
“好好努力，朕看好你哦！”
给外甥一通打气之后，皇上脚底抹油溜了。
生怕走的慢了叫外甥缠住。
沈霁：“………………”
好气哦！
气着气着，想着贾家里头住着的两个妹妹，沈霁还是认命地坐到书桌前，捧着书读。
沈霁这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但是，皇上多少有些心虚。
他很疼沈霁这外甥，很少拒绝他什么。
但是在读书上面，事关外甥前程，那是怎么都不能含糊的。
但是看外甥那委屈巴巴的小脸，皇上多少有些心疼，便想着从旁处找补回来。
于是，窝在工部好些年，屁股一直没挪过的贾政终于动了……贾员外郎被皇上一旨诏书勒令停职在家反省。
圣旨上说是他“外无建树便也罢了，内宅不修，为人长辈不慈，不堪为臣。”
贾政接到圣旨时一脸懵：……好端端的，他怎么就不堪为臣了？
内宅不修是什么鬼？
为人长辈不慈又是从何说起？
工部的左右侍郎都跑去问贾政，问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惹得皇上大怒批他？
贾政一脸无辜：
“我也不知道呀！”
老尚书冷哼一声：
“有些人外表瞧着人模人样的——”
“内里却是黑心烂肺、没人性的。”
“平日仗着父辈功勋，白占着茅坑不屙屎也就罢了，要是连累了咱们工部的名声，看我饶的了哪个？”
这话说的是谁，大家再清楚不过了。
一时左右侍郎、连带其他想打听情况的全都离贾政远远的。
仿佛那块有瘟疫一般。
贾政正按着圣旨收拾桌面文书打算回家反省，听到老尚书的话，顿时一张白嫩的脸颊红得滴血。
被臊的！
贾政阴着一张脸回府。
府里也才刚闹过一场。
一串之前欺负过仪馨院的下人，被贾母给拎了出来，要求当着林家一众下人的面，杖责四十板子。
以周瑞家的为首，足跪了有一地，丫头婆子们被唬的哭哭啼啼的，一片哭嚎喧闹。
这回，一向慈悲的贾母却没软了心肠，肃着脸请了林城过来监督。
林城倒是没客气。
人客气请他，他就真的敢接了这差事，袖手就过去了。
认认真真监督、勤勤恳恳履责。
“一、二、三……四十。”
林城朗声数着，叫执行的人想少打一个板子都不成。
不单如此，便是打的轻了，打的位置不对了林城都不松口。
身为林府的二管家，打板子这些道道哪里瞒的过他？
怎么打，会声音响亮却不疼，不伤筋骨骨，他全都一清二楚。
见那执杖人的手“偏了”“软了”他就叫停：
“哎哎哎，说你呢，你怎么回事？手要累了就换个人来。”
“你你你，没吃饱饭啊，都不行我这边有人可以给替，保准又准又好！”
“从头再来……一、二、三……”
“什么？从头数不公平？谁叫你们府上人打板子都打打不好的？我这一指挥就给忘了不行吗？”
“不服气？是你们府上老太太请我来做监工的，不服气去找老太太去，在我这儿规矩就这样。”
……
板子噼里啪啦响着，前头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只能算是害怕恐惧，这会儿却是实实在在的板子加身时的疼痛。
一点儿含糊都没有。
哪怕是之前已经使银子还有人情提前打点过的，也没用。
有林城在，谁都躲不了，走不了巧宗。
周瑞家的后臀血肉模糊了一片。
疼的咬破了嘴唇，背上一片汗湿，心中又恨又悔。
不过就是抢了林家那两丫头几回饭嘛，死丫头忒记仇，还派她家下人来重点“关照”她。
可恶！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她怎么也要找借口躲了王夫人给的这差事，哪怕损失一点儿好处……
周瑞家的遭了灾，折的是王夫人的面子。
凤姐儿这个明面上当家理事的能躲得了？
自然不成，厨房里的大总管柳嫂子就被蓁玉身边的下人“不小心”咬了出来。
柳嫂子可是凤姐儿一大臂膀，凤姐儿且舍不得呢！
而且，凤姐儿自诩没主动害过林家这两个表妹，便找黛玉求情。
至于为什么只求黛玉，不找蓁玉，当然是因为蓁玉的脾气太大，黛玉更好说话。
凤姐儿便去仪馨院
找黛玉求情。
然而，好说话的黛玉并没有见她。
不是爱势利眼吗？
不是很会冷眼旁观吗？
当谁不会一样。
对别人冷眼旁观外加推波助澜，那么，凭什么还指望别人对你伸手拉扯一把呢？
黛玉并没那儿好性儿，甚至，因为妹妹遭的罪，她还有些小心眼儿、记仇。
小心眼的黛玉以妹妹要静心养身为由，关了仪馨院的大门，闭门不出。
蓁玉举双手赞成这决定。
闭门不出，凭凤姐儿嘴巴有多少好听话劝说，却没发挥出来的余地。
白嗨！
不说凤姐儿心中多少想法，反正柳嫂子是被革了管事之职。
凤姐儿损了右臂。
有多疼，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从重处理完相关下人，贾母便考虑是否再要继续。
再继续下去便得往王夫人头上动了。
这难免就会伤到宝玉的面子，这么一想，她就有些不大想继续了。
不过，还得考虑林家那头…
贾母攒眉问道：“两个丫头有什么动静吗？”
鸳鸯摇头，说两个表姑娘关了仪馨院的门，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见黛玉蓁玉没表现出什么不满，贾母就想装孬收手，粉饰太平，到此为止了。
至于王氏那边，私下警告一二就好。
贾母想得很好，不过事情发展却并不由她控制。
下半晌她正小憩呢，忽而听到外头吵吵闹闹的。
贾母脑门皱得能夹死苍蝇，就听下人转来林府管家的话：
说老太太既然醒了，没什么大碍，那就叫他把两个姑娘接走吧！
贾母多少年的道行，哪里听不出来这是林家在借此表达不满？
不满她只用下人搪塞，而对王氏轻拿轻放。
贾母脸色翻腾，夹杂着睡眠不足被吵醒的怒气，冷声跟赖嬷嬷吩咐道：
“你去跟老二家的说，我做梦梦到太夫人想孙媳了，她于这一道上心诚，便叫她安心在佛前给太夫人念经祷告吧！”
贾母闭着眼，想了想又添了句：
“年前就不要再出门了。”
本来要只
在佛前念经还好，偏贾母又补了后一句，这是明晃晃的禁足。
既是被禁足了，那么府中内务她自然也不能再插手了，也是夺了她的权。
可以说是一点儿没留情了。
王夫人本来还想趁着年前各地庄子送来收成时，扣下一笔给宫里的元春送去的计划也泡了汤。
因此，王夫人直将蓁玉两人恨得牙痒痒。
本来她心里就够恼的了，事实证明，她还可以更惨一些。
等贾政黑脸说他被停职，问府里是出了什么事连累他的时，王夫人仿若被雷劈了一般：
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两小时，唉，下一章我就尽量在晚九点更新吧！不敢再立flag了。
王夫人：被禁足了，好气哦，牙痒痒！
蓁玉：别急，还能再惨一点儿的。
王夫人：……
贾政：不急，我这不是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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