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说觉得自己演技进步了。”
剧组里, 温导吃惊。
他第一次问女演员从上部戏拍摄的获得是什么，得到这样的回答。
胆子更大？
这么多年，还没有女演员给过他这样的答案。
“你仔细说说？”
而包软软也是在心里嘀咕。
她也没想到, 每个导演的风格完全不同。
她第一次遇到, 进组之后, 不抓紧拍摄, 却是一个个找人谈心的导演。
没想到, 大概五十岁出头的温导看着凶巴巴的, 眼睛左下角还有个缝针。
但竟然是个这样的知心叔叔。
“我……嗯, 胆子大……就是字面意义上的。”
导演想听, 她就直白地说了。
“以前我有点怕死。”
说起来她也是脸红。
旁边正巧路过的祝贺，本次在《血琴》中是六番，死在包软软的匕首下。
一听这话，他这个5G冲浪的差点呛到。
住口！
你是有点怕死，那其他人岂不是全勇敢的不怕死了？
祝贺不敢置信地看向包软软。
他前阵子没戏拍, 在家里抠脚, 可是没少在热搜上看见她啊！
还有他们同台设计衣服的节目，她那系列就差把SOS缝在衣服上面加粗了。
把防晒服都设计成游泳圈, 还要用救援绳做腰带，加求救口哨, 这不是有点怕死, 而是有亿点怕死！
祝贺干脆也厚颜无耻地留下偷听。
温导看他一眼, 倒也没反对。
“小祝来了, 正好，你也听听。”
“毕竟你跟小包在戏里是一对。”
死在她刀下的一对吗？
祝贺嘴角抽搐, 但还是站着竖起耳朵。
“一个演员的生命是有限的。你们哪怕无缝进组, 一年也顶多三部剧, 就算你能工作到七十岁，也只能留下一百来个角色。”
温导给他们细数。
“如果每一次饰演，都是差不多的完成水平，那第一个跟第一百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包软软张了张嘴。
天啦，她还打算拿个奖，悠悠哉哉地退休。
竟然别人一生要演100多个角色？
祝贺却是陷入深思。
温导看着他们，
“你们要把自己看作一把刀，每次进组，就是一次锤炼，把身体里的杂质敲打出去，把铁矿更多地融合。”
所以，他每次见到演员进组，都会问他们跟之前试镜相比，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进步了。
一方面警示演员不要松懈，一方面也是在谈话中，找到演员的个人特色，在后面拍摄中突出。
温导尤其看了包软软一眼。
她当时是没有经过试镜的。
他看了她的鹏迈广告，被她灵动的跑酷动作吸引，也被她当时紧张却专注的表情留下深刻印象。
在黑夜里，她就是一把锐利的尖刀。
这个剧本中的女杀手，只有她，让他一眼相中。
“所以回答我，你们有没有信心，觉得自己比试镜时更适合这个角色！”
祝贺看了眼包软软。
包软软点头，觉得导演讲得有道理。
也就先来后到，比祝贺先开口了。
“我明白导演你的意思了。”
那她确实进步了。
“哦？”
“我在上个剧组学习了人体周身的720个穴位以及重要经络。”
“？”
“我比当初拿到这个角色的时候，进步了！”
“现在——”
包软软抬起小脸，做了个握刀的动作。
“我更了解人体每个地方的要害，捅哪里流血更多，杀人更快，知识库get！”
小脸严肃，凶残。
祝.受害者.贺：“……！”
温导：“！”
包软软还同情地看了一眼祝贺，仿佛感受到了他之后‘死亡’的痛苦。
“放心，我不会让你感受到很多痛苦的。”
祝.受害者.贺：“…………”
尊重生命，四个字，写在她脸上，清清楚楚。
没有一点杀手的暴戾，但却让他毛骨悚然。
“导演，咳咳，我好像也get到死者的恐惧了。”
祝贺一秒，原地进步。
听包软软一席话，胜过在家抠脚三个月！
可怕。
他现在就体会到受害者的恐惧了！
温导眼里闪过一丝惊叹。
这两个人，还挺有火花的。
倒不是异性火花。
而是食物链上下游的火花。
“你们最近好好交流下，明天我们就开拍。”
这个《血琴》，其实是一个悬疑故事。
女主人公，著名女钢琴家，有一天发现跟自己争吵过的邻居离奇死亡。
男主人公是调查本案的警察，怀疑本案最大嫌疑人女主人公，却发现她有不在场证据。
而在之后的查案过程中，男主人公身边的男性朋友，也一个个陷入死亡危机。
就在他继续怀疑女主人公时，却发现她也受到了死亡威胁。
她的弟弟，死在同样的作案手法之下。
隔了两天，弟弟邻家的女孩也没有幸免于难。
女主人公失去重要的亲人弟弟后，悲痛中振作，积极配合男主人公的调查。
调查过程中，两人萌生爱意，一起逃亡。
躲过了凶手的追杀。
最终，男主人公抓到了女杀手。
整部片子，就是一个连环杀人案。
祝贺饰演的就是女主人公的弟弟。
包软软就是暗夜行凶的变态女杀手。
“小包啊，你这个角色基本都是在黑夜才行动的。”
温导看了眼她雪白粉嫩的小脸，一点黑眼圈也没有。
“能不能熬夜呀？”
包软软：“……不能。”
祝贺：“噗。”
温导：“……”
“没事的，导演，”包软软还安慰温导，“现在还没入夏，我看了最近一月的天气预报，太阳下山是六点半，我延后到十点半睡觉。”
“那每天都还有四个小时的拍摄时间，我尽量配合，如果不行，我们就加班。”
安排得妥妥当当。
但祝贺只想给她一个你走好的表情。
温导靠什么拿奖？
靠镜头画面感、画面表达能力。
还有一点，业内闻名，他特别爱加班。
祝贺他爸早年就跟温导一起拍了几部片子。
本来还没到退休年纪，但就因为之前太拼，熬夜太多，现在已经承受不住高强度了。
所以说，祝贺真是非常了解，温导有多磨人。
一个个得奖的演员，都是他在镜头前，一遍遍磨出来的。
把演员逼疯，忘记自己是谁……
拍夜戏不熬夜，在温导这儿，就是不可能。
“这跟咱们之前拍电视剧不一样。”
祝贺在当天夜戏之前，就跟包软软提醒了声。
“我已经做好今天这场戏、被你砍个两三百回的准备了。”
包软软震惊。
“这样，你不会内出血吗？”
祝贺：“？？？”
包软软瞪眼。
仿佛见到了新大陆，“家里的发泄娃娃，我都没这么抽它欸。”
祝贺：“…………”
雪妮姐，你怎么跟这样的魔鬼，做好朋友了呢！
对于包软软这种努力早下班、不行就加班的态度，温导还是满意的。
但温导觉得她太年轻，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
介绍她来的杨雪妮，以前连大屏幕的边角都触碰不到。
后来有机会演女二，就珍惜地不得了。
第一次来他的剧组，每晚大家都收工了，杨雪妮还自己熬夜看剧本、甚至凌晨三四点还发消息问他第二天戏份的问题。
他觉得可以了的镜头，杨雪妮还主动要求再来一次，她觉得自己可以更好。
温导现在看包软软，就觉得这丫头的狠劲儿还是没有杨雪妮这么多。
太早接触到电视剧的女一号，没有这么珍惜一个五番角色了。
温导不由感慨。
“丫头，要不要来打个赌？”
温导是一个磨砺演员的导演，看中演员的个人成长跟灵光。
好的角色，离不开演员本人的灵气跟打磨。
包软软这么小年纪，这次饰演一个杀手，性格不够狠那是不行的。
对自己狠，对别人狠，才能抓到这个杀手的特质。
所以看包软软这么佛系，最好天天不要加班，温导就想伸手，推她一把。
“我们赌一把。”
“啊？”
包软软拿着剧本，正准备跟祝贺对戏，闻言就愣住。
“打赌？”
多么熟悉的邀约啊。
祝贺僵硬转头，就见包软软黑黝黝的双眼，在夜色下明显亮了亮。
温导专注电影事业、每天拉片四个小时，平时不看综艺，显然对杨雪妮经历过什么，毫不知情。
“对，小包，我跟你打个赌。”
“如果今天拍摄，你能在十点之前收工，那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我能做到的要求。”
包软软小脸上的神色，古怪了下。
原来杨雪妮喜欢找人打赌的毛病，是从温导身上学的啊！
“如果你没做到，”温导笑眯眯的，“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这个赌约，我们每天都进行，怎么样？”
怎么样？
包软软小脸都亮了。
每天都进行打赌？
她这个杀手戏份，按照计划要拍摄大致两周。
如果她赢了，那岂不是十几个小愿望？
包软软脸上强忍住，才能不把‘导演你怎么想的’写出来。
最近拍摄古装三个多月，她已经对收集保命书的兴趣不大了。
毕竟现在威胁她的狼人，也没多少。
除了薛家头头，薛伯康，她还想争取下。
之前杨雪妮发她短信，据温导说徐教授他们都是薛先生的朋友。
她当时就知道，温导也是他们的朋友交际圈一员。
但是，包软软拍过几次戏后，知道导演在拍摄现场很疲惫、忙碌，她也没想过要对导演‘下手’。
可没想到……
包软软抬眼看向温导。
心里忍不住就小火苗跳动。
“怕了？不行啊，小丫头你才几岁，不会连打赌的勇气都没吧？”
包软软的双手，人畜无害地捏着剧本。
幽幽叹了口气。
“好叭，温导。既然您这么诚心诚意地邀请我，那我作为一个晚辈，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祝贺：“……”
清清醒醒旁观人。
他完全听出了包软软答应时、尾音极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愉悦上扬的喜悦！
“好，开工！”
温导大手一挥。
拍了拍祝贺，“你也好好配合小包。”
祝贺：“…………”
配合她，送走导演你？
第一天拍摄就玩这么大吗？
祝贺大为震撼。
*
今天的夜戏，就是祝贺一个夜归酒吧驻唱人，独自回到公寓。
却被女杀手包软软，破门而入。
戏里凌晨三点半，祝贺才刚刷牙、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警惕从浴室走到卧室查看，而女杀手却已经进入了玄关。
这是一场紧张的两人对峙。
他每一步走到客厅的距离，都是在接近死亡。
客厅就是今天的主战场。
“我们先拍客厅戏。”
温导先讲解。
“动作指导都教过你们了，这些我都很放心，但你们俩的人物感觉，我再给你们理一遍。”
两个角色都不是年轻演员能轻易抓到的。
与他们日常生活脱节了不少。
容易在演的时候，夸张化，或是过于平淡看不见情绪起伏。
“小祝，你想想以前你饰演过的那些遭受生活暴力的角色。”
“小包……”
温导转头，刚要说话。
就怔了怔。
包软软站在祝贺身后，半张侧脸都隐匿在房间不透光的黑暗中。
一声不吭，也没有什么表情。
但他今早见到的女孩小绵羊眼神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像是从无数次死亡边缘回来的眼神。
捕猎，或是被猎。
……在生命边缘的眼神。
温导一愣。
刚要说什么，他都忘记了。
祝贺顺着导演突然沉默、古怪的视线看去，顿时就见到了拿着高举花瓶、朝他淡淡瞥过来的包软软。
她面无表情的视线，一直从他头盖骨，游走到他后颈、脊骨……
仿佛在思考，从哪里敲下去，结束他比较快。
祝贺抱着剧本，就一层鸡皮疙瘩，从尾椎骨爬起来。
去特么的两三百次重拍！
他撑不住！
绝对！
整个拍摄小屋子，他瞬间觉得温度变低很多。
手臂一搓，就是鸡皮疙瘩。
20分钟后。
各单位准备完毕。
开始拍摄，祝贺站位准备。
场务一声打板。
祝贺就想去找包软软的方向，配合她。
可结果，还没转头，只感觉到漆黑中，有一个视线将他牢牢地锁定了。
不管他如何动作，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观察中。
毛骨悚然。
他还没思考，一阵冷风就靠近他脖后根！
一瞬，冰凉刀刃拍向他肌肤。
哪怕知道这把刀没开刃，祝贺一刹那，就体会到了命悬一线的死亡窒息感！
鸡皮疙瘩跟冷意，都还来不及涌上来。
他膝盖后方，就被一踢，跪倒在地！
脸上皮肤，碰到冰冷地面。
他下意识惊恐转头，就见刀上冷光，映在漆黑中毫无表情的白皙脸蛋上。
她高举刀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朝他劈下！
祝贺艹一声，跳着爬起来！
导演让他想的，什么之前凄惨角色受过的暴力……根本想不起来！
他现在就在承受，生命不可能承受的重量！
但刚挣扎爬起来，衬衫上半解的领带，就被黑色中看不清五官的对方一把拉住。
一甩，就将他甩飞到旁边的道具沙发上！
靠！
祝贺觉得自己简直是个飞起来的沙袋！
“等、等下！”
导演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里不是她的角色要上替身老师，把他甩飞起来的吗！
祝贺一阵毛骨悚然，趴在沙发上，就紧紧抱住了无济于事的抱枕。
缩在角落里，看向面前一身运动服拿着匕首的人。
这根本不是包软软吧！
这是真的坏人吧！
救命！
这个人一步步走过来，根本没说话。
穿着靴子的长腿，一脚踩在沙发上，将准备爬到门口去开锁的祝贺领口从背后拉住。
拖回沙发。
“！！”
“救命！”
祝贺嘶声力竭，比之前任何一次试镜的表现都好！
刀子一瞬插进他脖子旁的沙发海绵里。
借位拍摄。
祝贺却嗷一声惨叫。
吓得直接从沙发上滑下来，捂住自己的脖子……坐在地上，两脚倒退，飞快爬到摄影机旁边。
一把抓住温导跟摄影师的腿。
温导：“！”
摄影师：“！”
这并不是个一镜到底的拍摄。
但没有人喊卡。
所有人都似乎忘记了。
而沙发前的包软软没听见卡声，就拿着小刀，转身，低着头朝祝贺追来。
“卡、卡……卡！”
温导一个激灵！
*
电影拍摄期间，包软软又闭关了。
幸好《血琴》拍摄时间不长，她一个配角角色只用工作两周。
软粉们都能忍。
只是每天在网上，他们都会搜索《血琴》剧组的消息，看看有没有新的边角小道。
结果入组不到三天，他们就刷到了。
【@祝贺，哥这次你可高兴了吧？跟雪妮姐姐的好朋友包老师又合作了呢~】
【哥感觉怎么样？电影拍摄辛苦吗？】
祝贺的粉丝在线慰问。
本来以为，会刷到一个平平无奇的保平安回答。
结果，祝贺发了一张夜色图。
【祝贺V：分享歌曲‘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祝福粉：“？？”
软粉：“……？”
【哥，怎么了，不开心？】
【祝贺V回复：我很好，别担心。】
【祝贺V：分享歌曲‘明明说好不哭’……】
祝福粉：“！！！”
软粉：“……？？”
祝贺粉丝全惊呆了。
碰巧到此一游、看见的软粉们，也是没看懂。
纷纷讨论。
-看来祝贺这几天没跟我们软崽拍戏，是有别的戏份吧？
-是呀，跟我们软崽合作过的演员，像是秦星姐姐都乐不思蜀啦。祝贺倒霉，不知道遇见了什么……
-没事的，遇到我们软宝他就会被治愈了。
好不容易拍完跟包软软的戏份，在剧组接受心理安抚的祝贺。
上网一看。
噗——
他一口雪碧都喷出来了。
而很快，软粉们去《血琴》演员微博下逛。
发现了很多类似的情况。
【哥，新戏怎么样？你咋都不跟我们互动了？】
【刘汉V：白天不懂夜的黑。】
【！】
再换一个女配角看看。
【陆汶霞V：谁的眼泪在飞？】
【！！】
逛了一圈配角的软粉，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快乐老家。
“假妈假妈，出大事了！”
“我们软软好像进了一个魔鬼剧组，人人都受到了心理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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