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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偷御酒


  李长安看着九龙青铜盆,禁不住双腿颤抖起来。

  李长安抱着头,稍微思考了会儿,胆怯地看着四周。

  不对,这不是演戏,这里像极了实实在在的死牢,外面貌似没有任何犯人,没有任何动静,狱卒可能睡着了,只有重刑死刑犯,才会被单独关押。

  李长安再次跪在地上,镇静下来,用眼睛死盯着牢门,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最后的记忆,却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突然,铁门栅栏下出现了三只大小不一的老鼠,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并窃窃私语地交流。

  即就是好莱坞的大牌导演,也一次性驾驭不了三只配合默契,不需要任何高昂片酬的仓鼠前来探监。

  难道,难道我这就穿越了?回到了几千年后的平行世界?

  李长安突然想起,在玛莎拉蒂车内高光时刻,见到死去的母亲和哥哥的那一瞬,他们的眼神,既是召唤,又是决绝。

  他不及多想,急忙惊慌失措地从脖子里拽出了那块随身的半块佩玉,搞得铁链脚镣一阵哗啦作响,吓得门口的仓鼠们掉头就跑。

  半块玉佩还在,李长安看着手中的玉佩,摸了一遍又一遍,一切如故,还是那毫无生机的原型半块。

  李长安仔细一想不对呀,安迪娜的那半块去了哪里?

  李长安愣了会儿,把佩玉再次塞进怀里,使劲抬起戴铐的手,用手指压着头上缠着布巾受伤的地方,一阵肿疼痛感立马袭来,疼得他不得不放手,再摸索着从脸上抠下一块已经干枯的血痂,用手指捻了捻,变成了暗红色的粉末。

  李长安似乎一下子醒悟了过来,突然之间使出全力挪到门口,摇着铁栅栏的牢门,歇斯底里的本能地大叫了起来。

  妈!妈!大哥!大哥!婉儿!婉儿!安迪娜!安迪娜!

  很快,牢门外的甬道里传来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两个凶神恶煞身高马大的狱卒,提着佩刀,冲了过来。

  一个狱卒用刀鞘穿过铁门,捅到了李长安的肚子上,李长安疼得应声倒地。

  另一个狱卒打开牢门进来吼道:都快要死的人了,二半夜的,嚎什么嚎?

  李长安急忙抱着狱卒的腿脚哀求。

  大哥,大哥,求你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一定搞错了,我不是罪犯!我不是罪犯,我是从。。。。

  李长安还没说完,肚子上又重重地挨了另一个狱卒飞起的一脚。

  那狱卒还想再踢,被趴在地上的李长安顺势抓住小腿,李长安情急之下,张开嘴上去就是一口,咬的那狱卒抱腿哇哇直叫,一股鲜血从脚腕上流了下来。

  李长安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瞬间就成了输了都不认怂的齐达内,其实就是大唐那个李长安的灵魂附体。

  李长安嘴里吐出鲜血骂道:黑牢!黑牢!你们这些畜生,强盗,我要控告你们!我要找律师!我要找律师!

  狱卒骂道:找什么驴屎!这儿只有老子我的马尿!要不要给你来一泡!哈哈哈!哈哈哈!

  狱卒说着就要解裤子,被咬伤的那狱卒缓过劲来,一把推开要解裤子的狱卒,猛扑上去,压在了李长安的背上,一支强壮的膝盖,顶住了李长安的脖子,李长安被顶得半边脸贴在地上,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李长安从喉咙里发出了哀叫声:I can't breathe!(我无法呼吸!)

  此刻的李长安竟然脱口喊出了英语,感觉自己瞬间成了美国明尼苏达州的黑人乔治·弗洛伊德。

  关键时刻,一个长着一对斗鸡眼的小个子狱卒,拖着佩刀,闻声跑了进来。

  斗鸡眼见状喊道:赵四,赶快给老子住手!要是你压死了他,留在这死牢里的就是你小子了!

  赵四闻声,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了,急忙从李长安身上站了起来,李长安趴在地上艰难呻吟着。

  赵四指着李长安:他,他咬我!

  斗鸡眼骂道:你活该!新丰镇无人不知,二少是吃狼奶长大的,狼性未改,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还去惹他!

  赵四强辩道:这不,让这小子一口给咬糊涂了嘛,才出此下策。

  斗鸡眼吼道:你们两个,快给老子滚出去,从现在起,我来看守二少。

  俩狱卒灰溜溜离开后,斗鸡眼上去,扶着已缓过劲来的李长安坐起说道。

  二少,七天七夜了,你怎么才醒来啊!这几天,你爹来探监好几趟了,死活整不醒你!

  斗鸡眼和狱卒们一口秦腔,好在李长安也是唐城本土人士,乡音未改,刚才也听了个大概,没想到李二少的威名无处不在。

  李长安看着斗鸡眼有些迫不及待:快!快说,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我这是犯了啥事?

  斗鸡眼应道:这里是御史台新丰死牢,我看你真是被刘家的家奴打糊涂了!你犯了死罪你不知道吗?

  李长安问:什么死罪?什么刘家家奴?你给我说清楚!

  二少,你这是明知故问啊,你都快十七八岁的人了,平日里不好好读书,整天游手好闲,斗鸡走狗,嗜酒如命,呼朋唤友狭当垆(当垆:酒奴,酒娘,也就是唐酒肆旗亭的陪酒女)浪荡成性,还打你家先生,你爹你娘都快要被你气死了。

  李长安:是吗?我十七岁了?

  李长安这才明白自己稀里糊涂睡了一觉,整整年轻了六七岁。

  对!你以为你是九岁顽童啊!你爹你娘还指望你进士及弟光宗耀祖呢,这下倒好,你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搭上了。

  什么破烂进士,我告诉你,我可是品学兼优的唐城的文科状元,还是留洋剑桥的硕士研究生呢!快说,我到底犯了什么死罪?

  斗鸡眼叹息道:看来你脑瓜子真被刘家家奴打烂了,念你爹李乾坤以前在这里干过老大,小的就实话实说吧。

  斗鸡眼站起来转身,欲言又止,慢慢把佩刀靠在了门上。

  李长安忙问:快说!别绕弯子了,我这急得痔疮快要犯了!

  斗鸡眼应道:那夜你狗胆包天,偷喝了刘家的御酒,还打破了几缸,被刘家的家奴发现,打得半死,要不是你那小丫鬟杨婉儿找到你,叫来你爹过来救治及时,你绝对死的死死得了!你知道吗?你砸破的那几大缸御酒,可是当今皇上钦点,下个月要送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过寿用的!

  李长安拍着脑门:停、停、停!慢、慢、慢!你这信息量太大!再说下去,我的处理器就要死机了,你让我先理一理,理一理。

  斗鸡眼反问道:什么出力气的死鸡活鸡?二少,莫非,你真的是被那刘家的家奴打二了?

  李长安答道:可能,可能!请问,我爹真叫李乾坤?我还有丫鬟叫杨婉儿?

  对呀!你爹交代过,要小的我好好照顾你,再者说,你也是死到临头的人了,我能说假话骗你吗?

  也是,也是!不过,请问我偷喝的御酒和那刘家有什么鸟关系?

  这你也不知道啊!?

  李长安骂道:废话!知道我还问你个毛啊!

  斗鸡眼摇了摇头:好、好、好,小的就权当你被刘家家奴打二了,话说那刘家的老大刘清明,身为光禄寺少卿,老二刘清水的酒肆,是咱们新丰镇上最大的官酿酒肆,他家酿造的新丰御酒甘甜香醇,不但皇上喜欢,也很对后宫那些女人的口味,据说,后宫才人以上的女人,才能享用得上。

  李长安骂道:什么狗屁官酿?明摆着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官商勾结,怪不得他们家能做御酒,原来如此啊!

  斗鸡眼听罢急忙劝阻:闭嘴!二少,这话你可千万再不敢说,御酒是皇宫的专用,旁人听到了,你这就犯欺君之罪了,要杀头的!

  李长安笑道:那又何妨?依你说法,小爷我偷喝御酒,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岂怕杀头!

  斗鸡眼伸出拇指:好!二少敢做敢当!不愧是好汉李乾坤的儿子,有种!

  听你意思,我那老爹也非等闲之辈?

  那当然了,你爹李罩爷,哦,不!是李爵爷,当年干过万骑,和当今皇上一起打过仗,就是现在,他也是咱大唐的开国县男,良酝署的丞执事,新丰镇的酒老大,按说,刘清水都得让他三分,但你偷喝御酒这出戏,把你爹这一辈子的指望演砸了。

  对于通晓历史的李长安来说,斗鸡眼传达过来的信息,他在脑子里很快过滤了一下,马上有了些头绪。

  家里貌似还有老娘和大哥,老爹李乾坤就是个九品芝麻官,供职于专管官酿酒供应买卖税赋的良酝署,良酝署受制于光禄寺的管辖。老爹九品是最低段位的爵爷,可能有过战功,如此,应该家境不错,算小康之家吧,家里养个丫鬟叫杨婉儿不足为奇,似乎所有人都能和他千年的后世无缝对接。

  依斗鸡眼所述,自己是个不学无术喜好酗酒的纨绔少年,还惹事生非不学好,这一切并不重要,他更关心的是,斗鸡眼对他老爹奇怪的昵称。

  李长安问道:说说,我爹这罩爷之称是怎么回事?

  斗鸡眼听罢看着李长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面露难色,貌似对顺嘴跑出的罩爷一说有些忌讳。

  斗鸡眼吞吞吐吐:这个嘛。不说了,不说了,待明日你爹来了,你就知道了!二少好生休整,小的去睡觉了。

  斗鸡眼拖起佩刀转身便走,李长安拦也拦不住,只好问道。

  且慢,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今夕何年?当今是谁的天下?

  斗鸡眼出了死牢,在外面锁好牢门,转身离去,边走边大声说道。

  乙丑十三年,玄宗的天下!可惜二少死罪难逃,时日无多了!

  李长安听罢,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毫无疑问,看来他真的是穿越到了大唐帝国。

  现在他完全可以确认,这是一场没有任何统筹分场,没有任何机位拍摄的真实的对话,并非徐大编哪些事先拟好的台词。

  再牛皮的编剧,也导演不出如此能突然走进剧本的仓鼠。

  乙丑十三年,也就是公元725年,属于李隆基的开元盛世,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到十几个年头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李白)

  三月三日天气新

  长安水边多丽人(杜甫)

  百千家似围棋局

  十二街如种菜畦

  遥认微微入朝火

  一条星宿五门西(白居易)

  九天阊阖开宫殿

  万国衣冠拜冕旒(王维)

  这是大唐帝国最辉煌的一个年代,也是中华民族最伟大自豪的一个年代,我却是一个身陷地牢,不见天日的死囚,或将无福消受这段灿烂的历史。

  莫非,这就是我李长安命里注定的对历史梦寐以求的短暂的诗与远方?

  李长安比谁都明白,也就是在这一年十月,这个世界上最强盛帝国的唐王李隆基,将要携本朝文武百官,并邀请各国的首相王子级别的观摩使团,组成强大的豪华阵容,在五岳之首的泰山,举行盛况空前的泰山封禅大典。

  如果因为自己盗窃御酒的死罪,错过了这场历史上划时代的国际盛会,那他穿越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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