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夷跳下房顶, 随手抓住一个匆忙路过的丫鬟,“祠堂在哪儿?”
丫鬟不认识她,神色惊慌地打量了她半天, 恍然大悟, “您是老爷请进府中的天师吧?”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双手抓着谢留夷的裙摆, “求天师大人赐我一道护身符, 信女愿为您立长生牌。”
为什么连下人都是人人自危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谢留夷问。
丫鬟瑟缩了一下, 犹豫着不敢开口。
“说!”谢留夷冷声呵道。
丫鬟被她一吓, 咬牙将府中情形和盘托出。
七天前, 阎二少突然在自己房里失踪,没多久,阎老爷得了怪病,每到下午,身上便好似被油炸似的, 痛不欲生。
请了中医西医, 都看不出到底什么毛病,便让人张榜去寻天师道士之类的奇人异士。
人还没找到, 阎太太和阎大少相继发病。
“府里人人都说……人人都说……是大少奶奶的冤魂回来了!”
谢留夷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 一张脸冷得好似千年的寒冰, “大少奶奶怎么了?”
小丫鬟见她表情可怕, 瑟缩着道:“大少奶奶……不守妇道……被……被浸了猪笼。”
谢留夷突然平静下来,问:“在哪儿?”
“后门,芦苇荡。”
谢留夷丢下小丫鬟,御风直接往后门飞去,路过一处寂静无人的院子时,她落了下来。
院子面阔七间, 只有一座建筑,修建得十分气派。黑底金字匾额上刻着“祠堂”两个字。
吸引谢留夷的不是祠堂,而是祠堂前面青石板上那一滩刺目鲜艳的红色。
谢留夷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血。
血渍看起来是很久之前的,而且被冲洗过,但是它像是渗入了青石板中,不仅没有发黑,反而鲜艳得如同刚刚泼洒上去。
谢留夷伸手触摸被血浸透的青石板。青石板很粗糙,在满院阴煞之气的覆盖下,有些凉。
那些血,确确实实已经渗进去了。
祠堂上着锁,谢留夷用灵力撬开锁,推开祠堂大门。
祠堂内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阳光透过门缝射进去,像是溶进了黑暗里。
供桌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牌位,此刻,所有的牌匾上都只有一个名字。
白莲。
谢留夷随手拿起一块牌位,檀木的香味涌入鼻端。
她抚过白莲的名字,灵力探入牌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五指张开,灵力如风从掌心涌出,在祠堂中扫荡一圈。每个牌位都没有异常,但每个牌位都明显不正常。
谢留夷放下牌位,离开祠堂。
祠堂旁边不远就是后门,谢留夷御风飞出去,落在芦苇荡边上。
芦苇荡深处传来女子的歌声。
林间漏烟霭,初妆抹枯骸。
拟作活人桃腮。
棺木当华盖傍月天地拜
眠一柳卧三槐。
这首歌,唱的是冥婚。
谢留夷提气向着歌声的方向飞掠。很快,她来到了此前觉得奇怪的那座“码头”旁。
码头是一个十几米长、两米宽的木台,从湖边穿过芦苇荡延伸到湖中。
湖上幽幽漂浮着雾气,码头的尽头处,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面朝湖水坐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去,在湖水中散开。她一边用手指梳头,一边唱着歌。
歌声说不上好听,但也不难听,让谢留夷这种五音不全的人听来,已经算唱得不错了。
谢留夷踏上码头,女子似乎没发现她的到来,自顾自地梳头唱歌。
谢留夷站在她身后一丈远的地方,没有出声,静静等着她唱完。
她唱完最后一句,站起身来,身子没动,脑袋在脖子上转过了一百八十度,转过来的这一面没有脸,还是后脑勺。
她就像一个前后左右都是后脑勺的怪物。
谢留夷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半晌。
“真是无趣。”她娇嗔一声,又转回脑袋,这次,出现在谢留夷面前的是熟悉的脸。
白莲。
她面色红润,眉眼如画,比活着的时候更美,也更明媚。
她静静看了谢留夷半晌,“你不该来的。”
“不是我要来。”谢留夷平静地说。
“你要杀我么?”白莲偏过头,显得娇俏可爱。
黑色的发丝沿着柱子悄悄爬上木台,谢留夷身后十几米的台面都被头发覆盖。发丝翻涌着,一点一点向谢留夷的背后蔓延。
谢留夷站在原地,似乎一无所觉,“现在不。”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对手。”
她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轻轻跺脚,灵力从她脚下如水波一般震荡开来,覆满木台的发丝如同被劲风摧折的枯草,毫无反抗之力地断裂、消散。
“你这人真没意思,”白莲笑得很灿烂,“逗你玩罢了,你帮过我很多次,我又不会真对你做什么。”
“我想谢谢你,你要什么呢?财富?寿命?还是珠宝?我现在什么都有了。”
谢留夷:“阎二少呢?”
“你要信礼?”白莲娇笑着,手指挑起鬓边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着玩,“可是他已经是我的相公啦,我不会把他给你。”
“哦……告辞。”谢留夷转身就走。
身后,白莲似乎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呆住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她的背影,神色莫测。
“谢留夷。”
身后传来白莲的声音,谢留夷停住了,微微偏头。
“不要把你的名字告诉任何鬼怪。”
谢留夷转身看她,“你已经知道了。”
白莲没有笑,脸上没有了表情,失去了那股生动的味道,整张脸像是入殓的尸体。她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再把你的名字,告诉任何鬼怪。”
“告诉了会怎样?”
她没有回答,突然笑了,不是娇俏的笑,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帮我杀了他们,你就可以离开了。”
谢留夷知道“他们”指的是谁,白莲就这样将通关的方式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谢留夷心里反而升起一丝怀疑。
太刻意了,白莲似乎在引导她,击杀阎家的几个恶鬼。她探究地看向白莲。
“去哪儿杀?”她问的,是如何进入鬼宅阎府。
白莲一身红色的嫁衣站在烟波浩渺中,风撩动她的衣襟和头发,似乎随时要消散在湖上茫茫白雾中,她神色凄然,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这一辈子,都被贞洁两个字压得死死的。”
谢留夷垂下眼帘,“我知道了。”她转身离开。
就在她即将离开木台,踏上泥土湿润的岸边时,一阵风把白莲的声音送到她耳边,带着轻微的回响,
“谢留夷,不要再来这儿了。”这是她第二次说这种话。
谢留夷回过头,身后木台上空无一人,风吹动芦苇荡起层层的波浪,沙沙声如同絮语。
“咚——”
钟声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补上了,还是短小,但是情节就这样了
歌词是《魂嫁》aki阿姐&莲琊,诡异风的一首歌,还挺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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