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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死亡请帖06


无处遁形-五十二

桔子粟/文

以为所有人都懂的, 应该懂得,无论我在聊起母校或者家乡时用了何等臭豆腐渣滓都不如的形容词, 听的人都该只听听就好,而不是加入我甚至比我抨击得更起劲。

同样的,我可以不平愤恨甚至鄙夷我的工作行业,但你不能,尤其不可以一竿子打死,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把你打死。

就算不能动手,嘴皮子上也要还击两句。

“怎么呢,对警察有偏见?怎么就不能是像你们这种对这一行有某种迷之向往的业外人士?听没听过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啊?”

这就是刘钦炜。

孟彧愣了下,下意识地, 看向对面坐着的另一位警察。

似乎也是很意外的,来回看了看两人, 在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来时,他果断地道了歉:“抱歉, 我用词欠考虑, 我不是那个意思。”

却没想到, 刘钦炜此刻就像个得理不饶人的小媳妇:“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解释来听听。”

孟彧:“我——”

“行了你们俩。演苦情剧上影视城,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时温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打断他们望不见尽头的胡闹。

等两人都安静下来了, 她又说,“孟彧的想法也不是完全不对。”

无视刘钦炜望来的那双幽怨目光,继续道,“接着我刚刚的思路,如果这两几案子有问题, 真是以他杀掩盖自杀,那么凶手至少得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专业素养,他必须对刑侦那一套非常熟悉,才能有可能钻空子。第二,信息来源。一个人可能知道某一个本该受到制裁却侥幸逃脱的恶人,但很少能同时知道好几个。而他知道的这几个又在短时间内以相等的频率自杀,这种概率比连着买彩票都中头奖要更低。”

“又不是柯南。”她说。

没想到能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着实是令人吃惊,但又想到柯南最初连载的时间,不自觉地,透过日光下那流畅的线条,去看它更稚嫩一些的模样,更小巧的鼻头是否也会在看见某个画面时不悦地皱起,更水润单薄一些的嘴唇是否也会在看见某个搞笑场面时乐得合不拢。

更年幼单纯一些的她,是否是在偶然间看见某一帧动画时,忽然确立了当警察的梦想。

而不只单单是受某个人本身的影响。

不是的吧。

“你有什么问题吗?”

出神间,那原本只有半个剪影的眼廓忽然将另一面也完整地呈现在了视野里,目光转了过来。然后脑海里反映出声音以及相应的回答。

“我没有问题。”

将信将疑地:“如果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可以直说。”

“嗯”感觉是不说点什么混不过关去了,但是又的确没听见刚刚的谈话内容。专注于思考,所以直到听见对方的质疑时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动作。

“你觉得愧疚?”似乎是在他的某个动作里得到了回复,因此又重复了一遍,以一种更肯定的语气,“你真的在愧疚。你在愧疚什么?”

很不解地,略一思索后,有了推论,“你刚刚根本就没有认真听我们讲话,是不是?”

比起尴尬,以及否定的冲动,更多的,是一种惊喜:“我早说了,时副支队长,你在微表情分析这个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像是在转移话题似的。

时温没有对他这番夸奖发表过多感慨,刚刚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感觉,也算不上什么天赋,最多是跟他待的时间多了耳濡目染。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不用夸奖就已经那么自信了,再夸上两句只怕是要扶摇直上九天。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我会去调查这几个人的底线。老刘,这份复印件我就拿走了。”

她站起来的同时,刘钦炜也跟着站起,对她的安排并不很赞同的样子:“你一个人查吗?你现在又不像之前,查资料档案什么的一点也不方便,我”

时温:“你说错了,正是因为我现在不在局里,没了那份限制,所以做什么都比过去方便。”

在他再次开口前,她又多说了一句,以一种不容置疑背的冷硬口吻,“我有我的办法。”

刘钦炜到底是没说出后面的话,眼皮一点点地垂下去,两瓣翕动的嘴唇间最终只吐出个“好”字。

“那你要是有需要随时叫我,局里有消息我也会马上通知你。”最后分别的时候,还是这么说了一句。

一直目送着那辆灰色的车子远去,孟彧才上前一步,到她身边。

时温却先开了口:“你先回去吧。”

孟彧愣了下,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没有说“我可以帮你”这样自不量力的话,而是说:“我送你。”

时温:“不用了。”说完就要离开的样子。

孟彧飞快往侧后方退了一步,像之前那样,提前挡在了她预备要走的方向:“我今天就是你的司机,带你过来就得安全把你送回家。”

时温抬起头来:“我说了不用了,我认识路有手有脚,自己可以回去。”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迈出去了一步,即将要拉开距离时,手臂却突然让人握住了,像是生怕被挣脱,很紧张的力道。

“可不可以。”刚好错开的站位,从耳边传来的声音,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声音。

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他笔直地站着,没有低头,略低一些的高度,因此只能看见从耳廓延伸而来的下颚线条。

“哪怕一次——”

慢慢低下来,黑沉沉的眼睛。

“不要这么拒人千里之外?”

“什么?”

瞳孔清晰地扩张,应该是对这个答案过于意外。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正面着:“我是想说,你不用一个人扛那么多,有什么事情,我可以”

顿了顿,又说,“我们都可以为你分担。”

“不用。”纯粹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说出了拒绝的话,“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没什么沉重到需要分担的事情。”

想着这样就是说清楚了,胳膊上的那只手却仍然没有松开,反倒像是更紧了一些。

莫名其妙的。

想不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忽然有了这样的要求,也没考虑好应该是要直接挣开还是礼貌提醒。正思考着,忽然听见了意料之外的句子——

“如果是周已呢?”

也许是某根神经,也许是心脏,不知道哪儿狠狠抽了一下,连接着的那根弦瞬间绷紧,扯得目光也抬了起来。

然后得到了答案,确实是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那张总笑着没心没肺的脸,那张明明很幼稚却又能在一片漆黑里给人安定的脸。

是那个人说出了这样的话:“如果是周已,如果他在,你也会这样吗?也会不需要帮助,不需要分担,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吗?”

一定是压抑了很久很久,不知道从哪儿的源头开始,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发泄,抓紧机会一股脑倒了出来,不顾一切。

“你也会拒绝他推开他不让他靠近分毫吗?”

甚至在明知是错应该悬崖勒马的情况下,向着万丈断崖,毫不回头地冲了下去。

“只有周已才能让你信赖让你依靠吗?别人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不是想问这个。

不是想说周已。

不是想看见那双清亮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

别人或许不能,但他,孟彧,学了这么多年的微观表情分析,见了这么多人,研究了这么多案例,怎么会看不见她眉心那点微不可觉的耸动,怎么会看不出那张看似毫无异常的冷静面孔下,无声的崩塌。

看得见的,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带起她额前的碎发,近在眼前的距离,有什么东西清晰地碎开了,无可弥合。

只剩下风,混着强冷空气的风,穿透厚实的衣料,一寸寸爬过皮肤。

冷得麻木,以至于听外面传来的声音都是冷的。

“放手。”

随着眼睫抬起来的,更冰冷的目光。

和极具压迫性的声音:“孟彧,我再说一遍,放手。”

这就是最后的体面了。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甩开,再粗鲁一些,用一招擒拿,他全无还手余地。

但她给了他主动权,让他自己离开。

那么冷静,一如当时她说“我们不会成为搭档”,毫无余地。

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光滑的触感,那张脸却已经远去一步,比自己徘徊在嘴边的“对不起”更快,她的背影逐渐融进人海里。

然后再也不见。

真的再也没见。

不只孟彧,刘钦炜也是,和大部分人甚至自己的家门,都没有见。分别后,时温径直去了常畔的住处,在后者的鬼哭狼嚎中拽着他没日没夜地加了几天班,终于找出了除谢一明之外另外几个死者之间更进一步的联系。

前三个自杀的死者加上最新坠楼死亡的夏中强,细查他们的犯案记录,一个警察的名字跃然纸上。

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早在时温还没成为市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早在当年她还在大街上被逼着跟相亲对象轧马路的时候,在协助抓捕那个抢劫犯归案后,听见了这个名字。

“我叫徐强勇。”

“我迟早有一天也会成为刑警的。”

说出这些话的那张脸早在时间长河里模糊不清,相反,有些细节却非常清楚。比如,日光里半透明的拳头,和那句不可能兑现的誓言。

——我一定会把所有的犯罪分子都送进监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郁三小”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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