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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命运(下)


  “那官人可知,这攻守双方差别在哪儿?”

  曹文宏的话突然传来,把正直分神的宁远重又拉了回来,脱口答道:

  “在哪儿?”

  “凡进攻者,遇强则聚兵一处,敌溃则分路追杀,而守则星罗棋布分兵各方,假若敌我双方兵力相同,防守者四处分散,进攻者则聚集一处,在单个战场上,永远都会处于兵力的下风,这是其一。”

  不用曹文宏细说,宁远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宋军善于守城这算是一个优点,却也是致命的问题,因为如果你只是守,那你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只是延长了你被消灭的时间,若没有攻守结合,单个战场上的被动局面就永远无法解除,也许这次你守住了,那下次呢?而且守城无法歼灭敌军,于战局没有意义,这正是两宋的死穴,能守而不能攻,终必亡矣。

  “那其二呢?”

  “其二,利州路多山少平地,田陌稀少,能够养活多少军队?我大宋又以步兵为主,机动困难,只能守株待兔。所以军队大多平时屯驻边关,即使一地遇袭,其他地方也不敢擅动。所以为了应对强敌,必须将全部主力压在蜀口防线,这数万人马分守的各个关隘,又无一不是雄奇险峻之地,那粮草何以为继?为了养活这些军队,每年要从川内调粮过百万石进山,你可知道一石粮食运到前线所费几何?消耗的民力又有多少?”

  曹文宏这两段话说的有些复杂,可能是怕宁远听不明白,所以讲的时候故意放满了节奏,讲完还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个官人目光低垂,似乎若有所思,淡淡的答道:

  “所以你们就陷入了一个囚徒困境,要狙敌于天险,就必须付出经济代价。而屯兵于川内又无险可守,军队不能机动,各自都是孤城。长此以往,不但消耗了巴蜀的经济,在防线上还要面临破一点,则全线崩的被动局面。”

  “囚徒困境....?”

  曹文宏一脸惊讶的表情,倒不是因为这个新鲜的词汇。而是宁远不但一点就明,还帮他补充了后半段的内容。要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很多常年带兵打仗的将领也未必说的清楚。

  ....这个官人当真不一般呐,看着宁远抬头又看向自己,似乎在求证自己的说法,曹文宏便接着说道:

  “官人果然洞若观火,这蜀口防线本来就硝烟不断,此前与金人作战各处都多有损毁,况且绍定年间,蒙军多次以假道灭金的名义入寇,致使关外五州尽破,及至端平年间,阔端犯蜀之时,三关已是漏洞百出,加上运筹失措,贻误战机,导致利州路全境沦陷,川内诸州府也尽遭毁掠。”

  说罢曹文宏低头不语,其中细节,全用一句运筹失措贻误战机盖过,显然不愿提及往事。

  宁远也似有所思的凝视着远处,看着魏兴龙正带着人砍伐毛竹,此处一条溪水穿过,竹林茂密森幽,恰好又是在山顶,四周开阔,隐蔽性非常好。山下的溪流直通白龙江,是个十分理想的安营之地。

  此时正值晌午,炙热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如繁星般般洒在地上,随着清风摇曳。忽然间飞来几只白鹭,站在竹林顶端的枝叶丛中,发着那种清脆而悠长的鸣叫,更显得林中清幽无比。

  画面就这样禁止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如果换做蒙古人,恐怕他们就不会这样严防死守了。”

  宁远率先打破了沉默,抛出一个诡异无比的论调,这种视角显然是超出了曹文宏的思考范围,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是…?”

  “重兵应当屯于成都府与汉中,然后尽毁自关中入蜀的全部道路,边隘只留警备哨所。当发现敌踪时,汉中仅死守兴元府,机动部队则全部撤离。或与敌军周旋,或包抄其后路粮道,只要等到成都主力赶到之时,前后堵截,敌军必然是无力应对。”

  “这.....。”

  曹文宏脑袋有点转不过来,这种机动防御的想法别说是他,就算是庙堂上的相公们,也没人提出过,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可宁远却好像意犹未尽,也不管自己想法的对错,竟继续说道:

  “这样既免去关隘的粮草供应压力,又少了四处防守的兵力压力,可以进退自如,一旦敌军溃败,还能顺势而入,进围关中!”

  “进围关中......??!”

  这下已经不是转不过来了,应该说是目瞪口呆,进围关中....多少年都没人提起的往事了,当年的端平入洛之后,怕是所有人都歇了战略进攻的念头了吧?

  “这般考量的话,必须有大量骑兵不可,否则决不可行…。”

  曹文宏习惯性的提出反驳的观点。

  “如果没有大量的骑兵则无以为战。”

  宁远目光坚定的看着远方,只将瞪大眼睛的曹文宏甩在一旁。

  “那骑兵从何而来?”

  “那不是吗?这么多马”

  “就这…?”

  “就这!”

  宁远的思维越来越出跳,完全超出了曹文宏的思维,几句话下来,他已经觉得满是凌乱,只觉都像天方夜谭一般。但宁远却十分坚持自己的认识,这种历史的惯性不能继续延续下去了。如果不能和蒙军决战于城墙之外,那大宋朝的命运谁也无法逆转。

  从前曾经有过这么一支部队,他的名字叫做

  “岳家军!”

  宁远缓缓的转过身来,严肃的看着面前这位张口结舌的年轻人。

  “如果要按照官人所讲,非有数万战马不可”

  “只有数万都远远不够!”

  宁远的眼神笃定,曹文宏毛骨悚然,因为这种论太过惊悚。别说数万,就是数千战马对于大宋都是个天文数字。

  “那依官人的意思这马从何来?”

  “喏~~”

  宁远朝着面前的数百匹战马指了指,只见数名军士正拿着乳酪喂马,这就是宋人爱马的态度。

  “官人这是何意?”

  曹文宏满头的黑线,他这不是在说笑吧?可他不是一直都不苟言的笑吗?可看着宁远愈发严肃的表情,曹文宏己也是深感怀疑。正在不知如何作答之间,却听宁远继续说道:

  “按照你的意思,如今漠北草原、河套辽东等产马之地,都在蒙古手里,那他们的马应该多的很呐。”

  “可蒙古的马与我们何干?莫不是说蒙古会卖马给我们?”

  “那你说这些马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蒙古送我们的?”

  曹文宏这下彻底凌乱了,要是没有前面的认知作为铺垫,他恐怕会怀疑眼前的人只是个疯子。只是听他笃定无比的语气,好像又十分肯定,便满是疑惑的反问道:

  “这些马只是偶胜贼军的缴获而已,难道说官人的意思…?”

  后面的话曹文宏已经接不下去,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过于疯狂。如今的大宋在强敌面前,早已是进退维谷,走的和前金的据关守河之路没什么两样。

  只有宁远的思路完全不在这个框架之内,当然不能在这个框架之内,原因无他,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况且金人直到最后关头,不但没有选择躲在城墙后面,还集中了最后的十五万主力,于三峰山下同蒙军决战。因为金人也深知,若做不到以攻为守重创敌军之兵力锐气,则形势没有逆转的可能,终究也难逃败亡的结局。

  此时这个皮肤白皙,短发无须,五官轮廓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子,正兀自昂首看着空中摇曳的树枝,从他那清澈无暇的瞳孔中好似发出如火焰般炙热的光芒。

  难道这就是我的使命?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这个走向暮年的时代中,去迎接那注定无法挽救的宿命?

  不知何时,在这个男子的心里一个目标已经悄然种下,不可改变也不会撤回,除非等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那一天到来。

  曹文宏还在思索,刚才自己所提的那个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能守得住川陕防线,控的了长江淮河,就已经是古今未有之奇功了,还有什么?

  正理不清头绪之间,但见宁远猛然回头,那如炬的目光扫过来看的曹文宏心中一惊。

  “就是这个意思!”

  “啥?”

  “以攻为守,抄掠敌境,先夺马后抢地,如果不能在弓马之利上和蒙军较高低”

  宁远稍一停顿,摇了摇头。

  “前面的金国如何,我大宋早晚也是如此,这事没有选择,也由不得你我,疯也好狂也罢,唯一的路就是这一条,你要是愿意与我同行,我便答应你的邀请做你们同袍。”

  宁远这番话讲完,眼神中流露着诚恳的神色,曹文宏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内心的震撼与澎湃,如果这些话换做其他人来讲,绝对只会令他嗤之以鼻。但在今天,至少眼下,不知道为何曹文宏突然就觉得这可能是真的,不容怀疑的竟猛然倒头就是一拜。

  “官人当真是不世出之豪杰英才,若得官人襄助实乃我大宋之幸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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