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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亚元


这位宋教谕年约五十, 两鬓已有星星花白,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丝毫没有老迈的气象, 更别提他那一股持重庄严的儒者之气了。

今日他穿了一件交领蓝色儒衫,正在县学大堂办公, 看得文靖安带着陈崇章来,放下手中案卷, 问道:“靖安怎么来了?这位是?”

文靖安先是行礼作揖,尔后回道:“回教谕, 这是陈崇章, 去年府试考了第六点了童生,他也是我表兄,今日一同与我来县学报到,往后想在教谕门下读书。”

陈崇章赶紧将保结供单和县试、府试的成绩证明交上去,宋教谕看都没看便笑言:“原来你就是崇章。”

陈崇章:“”???”

宋教谕:“你祖父已经提前派人跟我说过了。”

文靖安:“……”

有钱真好——不, 有一个有钱的爷爷真好。

有了陈守严的提前打点,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宋教谕亲自将陈崇章纪录纪录在册, 将他介绍给了县学里的学正、训导等教员,并签发一块写有陈崇章三字的县学小木牌,类似于文靖安前世的学生证。

如此, 陈崇章便正式成为了县学的学生。

办完这件事, 文靖安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除了等林宁宴的消息,与前面四年一般,他全部的精力依旧都放在苦读四书五经上。

正如离开青莲书院李碧存所说的一样,他在科举上已经有了一定的造诣,八股文的水平只比林宁宴差一点, 这个差一点不好描述到底是差多少,但他自己能感觉到和林宁宴之间的差距,具体来说,比如去年的县试题目,有一道要求以“大学之道”做一篇八股文,他和林宁宴一起答题,拿去给李碧存评判,最后是林宁宴的文章胜出,他们根据其他县试题目作的八股文,基本也都是林宁宴略胜一筹。

文靖安自己判断的话,作文满分60分,林宁宴基本能保持在55分左右的水准,他则在50分徘徊,他跟林宁宴和李碧存探讨过这个问题,得到的一致结论是——“文弱”。

意思是他的文章硬度不够,软绵绵站不住脚。究其原因是他这些年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四书五经上面了,其他的古代经典,比如《史记》、《汉书》等等典籍涉猎不够,写八股文时没法做到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文章自然不够旁征博引,沉重厚实。

这个问题前几年他已经在想办法改进了,此时他已经从原本的理科生变成了妥妥的文科生,一般的史书、诗集、文论他都已经读过,只是还不能算熟读,因此林宁宴离开之后,除了巩固四书五经,他还要在这些“杂书”上下功夫,弥补不足。

由此文靖安也替身体会到两个现实的问题,一个是能十年如一日甚至二三十年如一日坚持科举之路的人大多不简单,每天在这些海量的文言文当中抓耳挠腮,大多数人难以承受这份寂寞单调。

另一个就是科举制度对整个朝廷来说的确是具有选拔人才的功效,但对个人来说就是“害人”,整日浸淫在那堆四书五经当中研究如何写好八股文而丝毫不涉及实际处理问题的能力,更不要谈具体专精某项技能,用这种方法选拔官员,只是提供了寒门子弟晋升的通道,保证了朝廷在官员任用上的公正,但无法给朝廷提供大量的真正优质的人才。

当然了,这些深层次的问题还轮不到文靖安来考虑,他现在应该想的是自己怎么利用科举走好青云路,毕竟科举问题再大也是登堂入室的硬性要求,他考好就行,何必批评?

如此,他也不多想,沉下心来读书,把自己武装成具备真材实料的科举大佬。

事实证明,人一旦能够静下心来全力以赴某件事,时间过得便浑然不觉。

到了六月初七,院试正式开考,永宁县县学里也多了一重紧张凝重的气氛,因为不仅是林宁宴,县学里还有不少童生去参加院试,童生院试的通过率直接跟知县王所思的政绩挂钩,因此县学责任重大,县学上下都在等待消息。

院试流程复杂,一共有好几场考试,中间过程要七八天时间,最后还要等学政批改成绩,这次院试一直等到六月十六才放了最后的榜单,北昌府城那边终于传来了捷报!

那是一张大红纸,最顶上就写着“捷报”两个字,下面才是本次院试得中学子的名单。

古人以左为尊,因此顶上左边第一个名字便是本次院试的榜首,那榜首处赫然写着“林宁宴”三个字!

宋教谕大为感慨:“宁宴此番果然为我永宁县争光了!这十五年来,我们永宁县学一直被其他县压着一头,院试榜首更是一个都无,宁宴算是给我们把面子挣回来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文靖安和陈崇章站在人群最后面,当他们听到宋教谕所言,也不用确认榜首是不是林宁宴的名字了,两人相视一笑,皆为林宁宴开心,一切皆在不言中。

当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们赶紧写了一个便条,随后到永宁渡口去等,等到回莲花镇的行人,付给他三五个铜板,请他把林宁宴院试得中榜首的消息带给李碧存和青莲书院的师生。

文靖安和陈崇章知晓捷报第五天后,林宁宴的信便寄过来了。

信中所言是说想必文靖安和陈崇章已经知道他中了院试榜首,不过这远不是他的目标,为了赶八月初九的乡试,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已经从北昌府走另一条水路下平州去了,要是途中不出意外,六月底应该就能赶到平州,最迟也不会超过七月中旬,等到了平州再来信。

除此之外,林宁宴还在信后附了本次院试的题目和他的答案,并且做了仔细分析,将本次主考的学政官的信息也一并写了下来,给文靖安和陈崇章考院试时开了小灶,可以说相当够兄弟了。

文靖安本想给林宁宴回信,但苦于不知道林宁宴什么时候到平州,到了平州又会住在哪儿,只得等他回信之后再做打算。

一直等到七月底,林宁宴的信才从平州寄过来。

信中说从北昌府下平州基本顺利,只是走完水路之后转到陆路时,很多人坐了七八天船,上了岸反而不是适应,好几个赶考的秀才着了道,纷纷晕眩呕吐,在平州的“风陵渡口”足足躺了五天才继续上路,因此耽误了些时间,到七月初十才赶到平州首府安庆城。

他和云州赶考的士子已经提前到安庆城中的平州贡院附近租了房子,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全力准备八月初八的乡试,此间便不再写信了,一切等乡试结果出来之后再说。

文靖安读到林宁宴这些来信,虽说没有“家书抵万金”那般感动,但也终于隐隐感受到了古人鸿雁传音的艰辛与浪漫,林宁宴此时已远在千里之外,他二十天前想说的话写在信里,要隔二十天之后才能通过文字传到文靖安和陈崇章的手里,这时这封信就不再是简单的书信往来,而是充满了感情,凝出了生命,抚慰着远隔千里的双方,维系着彼此的脉搏与心跳。

根据林宁宴来信的瞬间推断,他七月初十写的信寄到永宁县花了二十天时间,他八月初八开始考乡试,走完整个乡试过程以及等放榜的时间至少得1个月时间,那么文靖安现在给他去一封信他应该可以收到。

信的内容无所谓,关键是要那一点宽慰,让他知道这世上某处某事某刻总有人记着他,把当他亲人。

到了乡试这一关,由于云州、蒙州和平州三州士子齐聚一堂,即便朝廷有意扶持三州,刻意放宽录取名额,但竞争难度也是可想而知,林宁宴这位云州院试榜首压力更大。

乡试非同小可,因此整个过程需要花费的时间就更多,文靖安和陈崇章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还是从县衙门那边传到县学的公文,本次在平州贡院开考的乡试一共有云州、蒙州、平州三州士子合计四千多人应考,最终红榜留名者不过八十二人。

至于林宁宴的成绩,乡试果然是风云际会,林宁宴这次考了“亚元”,所谓亚元与解元同一类名词,解元是乡试第一,亚元是乡试第二,又称亚魁。

不过考了亚魁已经是本轮科举士子中的翘楚之流,纵观整个大盛朝六郡十九州,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看到这个结果,文靖安总算为林宁宴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林宁宴考了亚元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结果,而是这个亚元证明旧党的人已经无法阻止林宁宴了,至少旧党的人没法在云州和平州限制林宁宴。

如此一来,林宁宴明年的京城会试便势在必行,至于旧党是不是请君入瓮,等他到了帝京再行处理,那就是文靖安无法左右的事情了,只能期待暗中跟随的苏长卿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林宁宴,不至于让这位挚友蒙受因出身带来的灾厄。

因为林宁宴会试考了亚元,整个永宁县县学都沸腾了,衙门那边送来公文之后,县尊大人王所思亲自带人到县学道贺嘉奖,众人都知道林宁宴在县学跟文靖安交好,便一致推举文靖安作代表去接受王所思的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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