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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渡


孙策觉得他变了,不仅是模样已经从俊美少年变成了英武男子,身形上变化更多,比起两年前高了一头不止,孙策自己也长高了半头,可和他相比,本来就略矮一些的孙策此刻已经矮了大半个头。那宽肩窄腰翘臀长腿在白衣被风吹起时更是显露无疑。两年没见,阿瑜竟然出落得如此出挑,集英姿勃发和飘逸俊雅于一身,让自恃貌美的孙策顿时觉得有些相形见绌。

“阿瑜,是你。。。怎么真的是你。。。。阿瑜。。。”孙策喃喃道。

“孙校尉,你胆大妄为,竟敢欺侮我庐江百姓。”对面的周瑜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如重锤般敲击着孙策的耳膜。

孙策楞了半晌,甩手扔掉古淀刀,挥动双拳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噼里啪啦一顿老拳砸在身上,对面的白衣周瑜见他扔了武器,也收剑入鞘,只用身体坦然接着孙策的拳脚,并未还手。

一通发泄之后,孙策突然拎住周瑜的领口问:“周公瑾!你为什么不还手?你还手啊?别这么鄙视地看着我,还手!”

“发泄够了么?好,今日之后,再让瑜见到你孙伯符欺压百姓,肆意妄为,就不客气了。”周瑜声音冰冷,可音调却有一丝颤抖。

孙策闻言,盯着周瑜的双眸看,他觉得那冰冷犀利的目光中似乎带着盈盈泪光。

心中泄气,一把上前拥住周瑜的身体,抱着,抚摸着他被自己刚揍过的前胸后背:“阿瑜,打疼了?你长得这么健壮高大,为兄都几乎认不出了,只是这如画眉眼,还是当年的阿瑜。嗯,我知道,我从答应袁术那天起,就知道一定会得罪我的阿瑜。。。不过我以为阿瑜早就对汉室帝祚厌倦,愿意和策一起共创清明盛世。。。还幻想着就算公瑾不携剑相助,也会袖手旁观,只是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帮着老朽陆康。”说着孙策声音竟然哽咽起来,挥拳又砸在周瑜的身上。

周瑜依旧一动不动,冷冷道:“孙校尉,两年不见,你倒是变得让瑜不认识了,变得如今只为自己的雄心壮志,不顾百姓死活,这样的霸业只是你孙伯符自己的霸业,不是天下百姓的盛世,如果为了攻打陆康,让万千庐江百姓食不果腹,我还会让你人仰马翻。”

“胡说八道,我几时不顾百姓福祉,只为自己建功立业了?那是各路诸侯趁机圈城掠地所为。你我总角之年就最不齿的行径!”孙策一把揪住周瑜恶狠狠地问:“周公瑾,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离开。”

孙策挥动右手,一掌狠狠地打在周瑜的屁股上,左手仍然紧紧揪住他的衣领不放。

“你别阴阳怪气的。哪个只顾自己的霸业?当初你我在清丘下盟誓,定要换天下太平,万民安乐,你都忘了?现在转头却去帮那死保昏君的腐朽老鼋?“

看孙策气得扭曲的俊俏面庞,周瑜心里倒是安慰了许多,他那在心底浮动的幻想渐渐茂盛起来,可能真的阿策并不知情,真的并非他指使军兵抢劫粮食。冷不丁屁股上又连续挨孙策数拳。他并未躲闪,冷冷盯着孙策道:”伯符既然还记得少年时的誓言,当知抢劫肥西,成德等地的米肆粮仓充作军粮对百姓是何后果?“

”抢粮?我们什么时候抢过粮?我的粮秣都是袁公拨掉的。“话刚出口,孙策突然停住,想起了袁宪说过粮秣不但够用还多出了不少,可以送回寿春。难道是他们强抢了民粮?想到这一层,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见孙策窘迫的样子,周瑜暗想,这说明阿策真不知情,若是那样,他至少不是那些冷血诸侯,以万千百姓的身家性命作垫脚石,争取自己的一方霸业。他心里虽这么想,嘴上仍然冷冷道:”不管是不是你的命令,抑或是你的部下擅自妄为,你这个做主帅的都要承担责任。欲执帅印,必承其重。“

“这个。。。那个。。。”孙策语塞,他本来好笑语,擅言谈,常常讲起话来停不住。而且是不分对象,上到诸侯王公高级将领,下到贩夫走卒士兵马弁,故而军中各色人等都喜欢他。谁不愿意和一个长得好看而且好接近又风趣的青年统帅聊天呢?

可就是在周瑜面前,孙策常常感到拘谨,尤其是自己做错了事或者考虑不周的时候,更是觉得对方有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让他的诙谐幽默完全使不出来。

“阿瑜,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有这等事。我回去就去查查清楚,若果真如你所说,严惩不贷!”孙策停了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瑜的神色,见他脸色有所缓和,立刻跟进一步:“阿瑜,如果我把兵士们约束好,对百姓秋毫无犯,你是否与原意帮我?还是要继续帮助那陆康老朽力保刘氏江山?”

周瑜冷冷盯着他,“你说呢?”

孙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对于周瑜十分了解的他当然知道这口气几乎就是允诺了站在自己这边。

”阿瑜。。。那个。。。南溪水突然涨水。。。是怎么回事?“孙策小心翼翼地问。

”孙伯符,如果我是你,就马上回去整顿军纪,严惩欺压百姓之徒。然后再来这里问此事。“

”好!一言为定。“话说完了,孙策转身想走,突然一拍脑袋,大叫:”一定是你,除了你周公瑾,还有谁会有这么多损招?我明白了,这南溪汐水一定是被你人工刻意截留,然后专门等着我们渡河,一大半兵士都在河中才突然开闸放水,企图淹死我们不大会水的北地兵士!对不对?“

”半渡而击,这本就是兵法上最常用的,伯符不是读过【孙子·行军篇】么?“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

“唉,阿瑜,你读的兵书和我读的不是一码事。我也读过这篇半渡而击啊。。。我怎么就会败给你呢?”孙策摸着脑袋叹气。

“你攻城心切,把所有骑兵一起赶进河里,难免会损失惨重。如果城门下有伏兵,你的骑兵将全军覆没。”周瑜看孙策那样子,心里有点想笑。阿策本来就很有军事天赋,也从不服人,他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显得如此不耻下问。

“幸亏陆康没有防备我们从东南门偷袭,也没有分兵过来。”孙策有些后怕,忽然又问:“那阿瑜,如果是你,你如何渡水呢?”

“所谓半渡而击,一定是你渡水的士兵过于集中,防守方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正在泅渡的兵士。你需要分兵多路渡水,比如这条南溪水,分成五个地方渡水,敌兵不敢只在一处集中,因为会有被包围的危险。这样你才有胜算。”周瑜用宝剑在地上画了个简图,不厌其烦地解释给孙策听。

看孙策沮丧的样子,周瑜放缓了口气“伯符两年不见,排兵布阵很见功力,如果不是对你十分熟悉,今夜你就攻入舒城了。陆太守把重兵放在北面,虽然合兵法,却缺少临阵机变。毕竟他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这舒城弹丸小地,他守不住的。”

“他当然守不住,可是你行啊。你若是帮他撑到北面的曹操南下袭击寿春,他不就脱困了么?他和你都可以成为扶保大汉江山的国之柱石。”孙策盯着周瑜,大眼睛一眨不眨。

“汉室衰微,国祚颓废,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苦,这样的大汉为何要保?”周瑜冷冷道。

“嗯?想不到两世三公之家的庐江周氏也有反贼言语?”孙策的嘴角上翘,带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他的俊脸更加魅惑。“你们这些士族大家读书人不该是永远忠于天子,为大汉江山社稷鞠躬尽瘁的么?”

“从上古尧舜时期始,天子之所以被万民推为天子,是因为他有智慧,有能力,有心胸为子民谋取安宁和富足的生活。作为回报,子民们以他为荣,以他为尊,让他独享万民之膜拜敬仰和华贵供养。若一国之君不能让百姓幸福,百姓又有何必要以其为尊?故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惜,数十年来,大汉天子早就偷换了社稷江山之本意,他们以自己为社稷,忘却了百姓才是江山。这样的大汉王祚,保它或为沆瀣一气,助纣为虐;反他或为沧海横流,英雄本色。就如伯符你。。。"周瑜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明亮的双眸看了孙策一眼,扭过头去,注视着渐渐东升的明月,若有所思。

孙策听完,心头如燃起一团熊熊烈火,周身燥热,恨不得立刻变成翱翔的雄鹰,振翅高飞,俯瞰大地。他心情激荡,只有少年好友周瑜,才能如此准确地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他也看向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周瑜,忽然觉得公瑾长得如此高大。已经不再是那个儒雅温润的少年,他此刻更像一只雄鹰一只猛虎。让自己觉得分外可以依靠。

月光下,周瑜的侧影像一座汉白玉的雕像,线条硬朗立体,相当英武。孙策看得出神,忍不住赞道:“公瑾,你现在真。。。“一时间,孙策竟然找不出很好的形容词。于是他转了话锋:”几时你的武功也变得如此好,能和我近身肉搏如此长的时间不落败?”说着上前搂住他宽阔的双肩

不知不觉间,月上中天。

远处传来渐渐靠近的声音,“大公子!孙校尉!”是程普等人带兵来寻找孙策。

“伯符,你失踪太久了。作为主帅,下次出行记住带上随从。”

“公瑾,你和我回军营吧,我们一起创立大业。”孙策肯求着。

“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好刚才说的事。三天之后,老地方,咱们再谈。”周瑜说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程普望着远去的一袭白衣,一骑绝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孙伯符的军事才能不但和父亲相似,甚至超过其父孙坚,但他毕竟不是孙文台,会把他们这批老将当作兄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心腹兄弟。以后的日子,只怕这个叫做周瑜的年轻人会成为孙伯符心中最重要的人,而不是他程普。

孙河和吕范听到孙策吩咐围城的命令时,都惊讶地合不拢嘴。

“大公子,围城不攻?这不是正中陆康的下怀?”吕范问道。“舒城并没有高墙坚弩,守城士兵加上全城的青壮年也不过八九千人。况且他们还要分兵守卫四五个城门,我们两倍于他,又是经过训练和野战的兵将,若集中兵力强攻一门,陆康绝对无法支撑。再说我们新打造的云梯车和抛石车都已经送来。围城不打,这会给陆康喘息的机会。让那些流落在外的官军可以偷偷回到舒城支援,更危险的是外面的曹操,若他南下攻击寿春,进而来攻庐江,我们就会有腹背受敌,被敌人包夹的危险。”

“是啊,伯符,这样围城不攻,要耗费不少粮秣,袁公那里怕也会心存不满。这可是你自己独自带兵的首战,若不能风卷残云般的赢下来,袁公路怕是会看不起咱们。”

“粮秣!”孙策冷哼:“你们知道袁宪如何弄到的粮秣?”

“这个。。。”孙河有些口吃。。。

“你知道的,却瞒着我?”孙策脸色阴冷,俊俏的面庞已经被气歪了。

“伯符。。。我们只是听说他打劫了肥西的几处粮肆。。。其余的并不知道。”吕范连忙解围。

孙策瞪着漂亮的眸子,大喊:“千夫长以上的军官到我帐中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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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康听完守城校尉陆骏的禀报,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孙策竟然想从偏僻的南溪水以骑兵泅渡攻击薄弱的东南门。

“孙策果然狼子野心,看来他潜居舒城的时候就勘察过地形地势。”陆康的远房侄子陆骏气愤地说。“还有他那沆瀣一气的发小周瑜,叔公早该将周瑜抓起来关进大牢。免得他里应外合和孙策呼应。”

“老夫不是没有想过囚禁周瑜以防万一,只是这小子早就把家眷母亲挪出了庐江,不知所踪,老夫竟然毫无察觉。此子精明得紧,比起那貌似精明却行事高调心性憨厚的周晖难对付得多。”

“叔公,周晖死后,周瑜总是对我们陆家敬而远之,莫非他已经有所觉察?若是他心存芥蒂,帮着孙策,那我们岂不要腹背受敌?”

“不会,依照今天的形势看来,出手让孙策溃败的一定是周瑜。”陆康手捻胡须微笑:“毕竟是世家公子出身,怎么堕落也不会和那贩夫走卒之流的一介武夫混迹。”

“叔公,今天是南溪水暴涨,让孙策猝不及防,并非周瑜帮着咱们。这是天助我庐江,天助我大汉。”陆骏道。

“骏儿,如今已过中秋,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暴涨河水?一定是有人在上游截流,然后突然开闸放水,冲垮了渡河的孙策骑兵,兵法上叫作‘半渡而击’。而实施这手的,一定是周瑜。他料定了孙策会奇袭东南门。看来周瑜还算明事理,不会和割据的诸侯搅合在一起。等我们击溃孙策和袁术,老夫上奏朝廷表他为茂才。”

孙策的部下大多是孙坚旧部,对孙策如同亲人一般。因为跟着孙坚孙策父子日久,对他们的脾性也十分熟捻。酒席虽然摆上,却都不肯多喝。明显大公子那俊俏的脸上隐藏着怒气。

而袁术部众的军官则纯粹是因为袁术的命令才来协助孙策攻打庐江。这群人享受惯了,对孙策召唤他们吃席也不做多想,尽数来到帐中吃喝。

袁宪居首,他虽然和袁术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却也算得上是族人,自然觉得孙策的殷勤劝酒没什么不妥。

酒过三巡,孙策突然问袁宪:“子政将军筹借粮秣,功高至伟,策敬你一觥!”

“孙。。孙。。校尉。。。别的。。别。。。不敢说。。。我袁宪。。。解决。。粮秣。。那是。。。一。。绝。多少回,都是。。。我。。袁宪出马。。。马到功成!”

袁宪已经喝多了,舌头脑子都有些力不从心。

孙策陪着笑脸,俊美的俏脸几乎凑到了袁宪脸前,盯着他目不转睛:“袁子政,你是如何搞到粮秣的?”

被这样一个容颜明媚的美男子盯着看,袁宪更加醉了,他一伸手搂住孙策的细腰,把脸凑到孙策的耳边,喷着酒气:“孙。。。校尉,办法。。。只有。。一个。。。抢那些。。。屁民的。。”

“你抢。。。百姓的粮仓?你不怕民心尽失么?”孙策虽然早听周瑜说过,如今听袁宪恬不知耻大剌剌地说出来,还是被震撼了。强压心头怒火,他露出一个魅惑的美颜。

半醉的袁宪咧嘴一笑:“一些。。。小民罢了。。。不过是。。。大。。大汉的。。。蝼蚁和蒿草。。。本。。就是。。大汉。。官军的。。。柴火。。和。。。垫脚石。。。饿死也不过是。。。少了。。。底层。。渣滓。。而已。。。孙。。校尉。。。你。。长得。。。比我家。。。娘子。。。还好看。。。”

话音未落。。。就听砰地一声,袁宪后仰倒地,一股鲜血喷薄而出。。。向后射出数丈。

孙策高举左手,手中是袁宪半张着嘴的人头,脸上僵硬的坏笑定格了。。。仿佛还沉浸在和孙策有些暧昧的猥亵中。

“诸位听清楚,犯军袁宪,亲口招认强抢民粮,不知悔改,按军法立斩。日后再有敢动百姓财物者,一律以此照办。跟着我孙策,军法处置,毫不留情。现在想滚的,快点滚蛋。我孙策军中不留尔等人渣。”

周瑜坐在琴桌旁,用一方丝帛轻轻地擦拭桐琴。

他已经反复擦了好几次,虽然父孝期间,他绝不弹奏,却仍然每天擦拭,定期更换琴弦。

周峰快步进来,看见周瑜在擦琴,垂手而立,不敢打扰。

“峰叔?是伯符又有什么动作了吗?他仍然想强攻舒城?”周瑜头也不抬地问。

“不,公子,今天伯符孙公子在酒宴上用短刀手刃了抢劫粮肆的主官袁宪,然后又当众处斩杖责了帮凶兵士。闹得四邻八县的百姓都知道了。连被围着的舒城城里的百姓也都知道,他们纷纷上了城楼和守军一起围观。作恶的兵士首级被悬挂高杆示众呢。已经有城里的百姓议论,孙策也是个爱民的好人。”

周瑜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孙伯符,真有你的。”

袁术的府邸里,听着纪灵的陈述,袁术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半晌才说:“好。。好。。孙伯符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这才是正义之师,王者之师。。。”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了一众幕僚。

叹了口气,吩咐:“主薄,多支取一份银两,赏给袁宪的家人度日。。。就说袁宪是阵亡的。。。不要提及抢粮之事。”

“喏”众人齐声答应。

“吴景孙贲有消息么?”袁术有些不耐。

“主公,吴景一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刘繇不是好打的,兵精粮足不说,还有山越匪徒策应。吴孙二位很是艰难。。。尤其是粮秣。。。“袁涣奏道。

”粮秣。。。粮秣。。。他们孙家的人干事儿都是这么自相矛盾的么?舅父表兄不断催粮。。。孙策却把粮秣归还民仓。。。既然这样,传令孙策立刻猛攻舒城,尽快拿下。否则,孤也断他的粮。孤就不信了,江东猛虎之子会攻不下一座小小的舒城?“

袁术说罢,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答话,于是他看向大将桥蕤”桥公,你觉得孙策能否速战速决呢?“

”主公。。。这个。。。孙策本来已经奇袭了舒城。。。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他恐怕已经把陆康的首级捧到主公的案几上了。“桥蕤躬身道。

”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袁术急忙问。

”末将的探报说,本来孙策的突击队已经在渡过南溪水了,突然水势暴涨,将他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若是孙策此击奏效,主公你怕是已经坐在陆康的正堂之上了。“

沉吟半晌,袁术突然抬头:“你说有人从中作梗?这人是谁?”

"这个。。。"桥蕤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识破孙伯符公子声东击西之计的是他的发小,周瑜周公瑾。拦水坝水淹骑兵的也是他。”

“哼。。。岂有此理。去把周尚给孤找来。”

夜已经很深了。

周瑜在凉亭里仰面看着朦胧的月色。

周峰过来给他披上一件黑色的貂皮大氅。

“公子,回去歇下吧。夜已经很深了。”

“舒城那边情形如何?”周瑜轻声问。

“唉,今天又有一个小冲突,城里的兵丁想冲出包围,估计是去找救兵。。。结果被伯符公子的军兵全歼。。那几个兵丁的亲属哭声震天,真可怜。”

周瑜不语。

“公子,我还听说,袁术又给孙公子送来了新的抛石车和爬城云梯,并催促限期破城。看来不久之后舒城定会血流成河了。。。”

周瑜一声不吭,半晌才道:“峰叔备马,我要去庐江太守府一趟。”

“公子,庐江太守因着公子是孙大公子密友,心生嫌隙,对你颇有敌意。。。公子此去,不无危险。你现在可是庐江周氏的根基。。。莫学晖公子,一时疏忽铸成大错。。。”周峰难得对周瑜说话如此直率而坦白。

周瑜淡淡笑笑“陆季宁再昏聩,也不会拿他陆家子嗣做赌。”

皎洁的月光下,周瑜一人一骑在偏僻的舒水西岸小径上缓缓而行。

路过一片火红的枫树林子,树叶已经落得十之五六,林密叶疏。

忽然脑后一阵风声,周瑜迅速翻下马,藏身于马腹一侧,一柄银光闪亮的古淀刀从他的眼前一晃而过,紧接着传来一声轻笑:“周公瑾,功夫见长啊。这你也能躲过?”

周瑜跳下,和翻身下马的孙策对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张开双臂,紧紧相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周瑜先松开拥抱着他的孙策,在月光下,舒水泛着银光。

孙策痴迷地上下打量周瑜。好像已经多年未见似的。

“阿瑜,你清减了许多,只是我的阿瑜越来越漂亮,飘逸英挺,从美人儿变成俊朗美男!”孙策还是一如从前,上来就是笑语连篇。

突然,周瑜撩开衣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

“兄长在上,臣弟周瑜替舒城百姓叩谢保全之恩。”

周瑜的举动吓了孙策一跳,急忙把他拉起来。

“阿瑜,你这是为何?从小到大,你从来没喊过我兄长。。。还自称臣弟。。。这。。。这。。。这。。。不是要把我孙策当成主公哦?”孙策越想越激动,竟然手有些颤抖地摸摸脑袋。

周瑜的双眸像黑宝石般在月色下熠熠闪光:“伯符兄长胸怀大志,为天下苍生,为平生豪情,一定不会屈居袁术之下。”

孙策歪着脑袋:“阿瑜,你真这么想?这么说,我孙策不是池中之物?”

周瑜被他气笑,嘀咕了一句:“你当然。。不是王八。。”

孙策没听到也没多想。他满脑子想着的还是周瑜刚才那一拜,把俏脸凑过来问:“阿瑜可否。。可否来你策哥麾下?”

周瑜心想,你孙伯符还真是给个梯子就上。马上就自称策哥了。。。

他不置可否,只是盯着孙策:“伯符兄既然明白愚弟的意思,可否从现在做起,收拢天下之心尽归孙氏?”

“你的意思是?”孙策见周瑜神情肃穆,也郑重地盯着他问。

“舒城是瑜之故乡,也是伯符兄熟悉之地。。。强攻舒城,陆季宁必定驱全城青壮拼死守城,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周瑜不愿看殷红遍洒舒城的青砖黛瓦,雉堞城郭。”周瑜顿了顿,眼角有盈盈水光,在月色里晶莹透亮。“兄长可否放弃攻城?保舒城百姓平安?”

“放弃攻城?”孙策挠挠头,半晌说不出话。如果只是他自己,他会同意周瑜。舒城是多么美丽静谧的一座小城啊,那里不但有他和阿瑜纵马驰奔的青丘,有杏花满天的舒水堤岸,还有他们演武排兵的墩堡。。。舒城的民风醇厚,当年母亲弟妹们没少受到四邻坊民的帮助。。。这里在黄巾之乱的时候,也没有遭受多少战火。堪称是当今大汉境内的一处净土。要多么狠心的人才愿意看这样的地方血流成河,断壁残垣呢?

可是。。。袁术那里。。。想到袁术的许诺,庐江太守,这一方诸侯般的职位正是自己和阿瑜实践少年时壮志宏图的最好途径。。。更何况陆康那个顽固的汉王朝拥趸还有间接害死阿晖的嫌疑,攻下庐江,可以弄清楚这桩旧案,解脱阿瑜心头的重负。

看见孙策剑眉紧锁,半晌不语。

周瑜温言道:“伯符兄,瑜知你鸿鹄志向,并非劝你放弃取庐江,而是请你不要攻城。”

“不攻城,如何能拿下庐江郡府?”孙策脱口而出。

”围而不打,不战而胜。“周瑜一字一句地说。

”围城不打?阿瑜,我已经听你的,围城数日,并未强攻,可是陆康那厮并不献城,还每日派兵出城四处讨救兵。若真有救兵来,里外夹击,我们就会全军覆没。何况,就算我完全按照你说的,四面合围舒城,那里面的百姓假以时日,也会饥荒而死。“孙策边说边想,把思路理清楚了。

”伯符兄只要不强攻城郭,可以合围四方防止外援进入。瑜愿进城劝说陆太守识时务,明大义,献城投降。“周瑜冷静地说。

”阿瑜,你疯了?我敢保证陆康那厮一定想把你抓到甚至。。。甚至。。。像对你兄长那样。。。他心里只有那个狗屁汉天子。。。哼,四百年前,这天下既不是大汉的天下也不是刘氏的天下,我们脚下的是吴越故国,西面是楚天舒阔。中原是燕赵秋歌。。。凭什么这好好的天下要归他一人一姓胡作非为。这陆康老儿明明是吴郡士族,却跪舔远在洛阳的痴懦天子,早晚自食其果。阿瑜你在他们这些腐儒眼里就是个另类,巴不得把你擒拿了献给朝廷。你可别犯傻,像你晖。。。“孙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生怕戳到周瑜内心最软最痛的地方。

孙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就算我听你的,围而不打,曹操发兵来救当如何?你不会真觉得你未来的岳丈能打得过曹孟德吧?他们刚交过手,你岳丈可是马不停蹄,一路从兖州逃到寿春的。”

孙策深知袁绰对周瑜一往情深,若不是周异去世得不是时候,十八岁的周瑜要守孝三年,说不定此刻袁术早就是周瑜的岳丈了呢。

周瑜的脸红晕蒸腾,听出了他的弦外揶揄之音,冷哼一声:“十多年过去,阿策还是如此好笑语,随便打趣属下,如何做得主公?”

“得啦,阿绰小姐对你可是没得说,还托我给你带了东西,可惜我忘在军帐了。她千叮咛万嘱咐,攻破舒城时,一定不能伤害周氏族人,还让我见到你,立刻把你带回寿春。”孙策看周瑜脸上的尴尬红晕,觉得好笑,可是正事说完才能再接着逗他:“阿瑜,讲真,曹操或者徐州的那个所谓的啥皇叔来解救陆老朽怎么办?我可不能为了你坐以待毙!”

“放心,曹操现在和袁绍公孙氏纠缠不清,徐州的刘备刚刚得到一小块立足之地,他不敢擅自离开,别忘了吕奉先虎视眈眈,随时可以背刺这二人。他们一年之内绝无南侵之力。”周瑜用佩剑在地上画着舆图,给孙策讲解着形势。

“伯符,给我几个月,就几个月,新春到来的时候,我一定还给你一个完整的没有战火破败过的舒城。”周瑜澄澈的眸子像天上的明月,皎洁无暇。

孙策看得心潮澎湃,猛地抱住周瑜高大的肩头,把俏脸凑上去,压低了嗓音:“一言为定!”

转念一想,又拉住周瑜:“等等,周公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不打仗,让我在城外扎营围城,这多闷得慌?”

周瑜看着孙策扭曲的俏脸,不觉微笑:“徐州被刘备等人占据,徐州广陵人张子纲此刻正奉母丧在江都乡下避祸守孝,伯符兄不是早就想见此奇人名士么?若兄长此刻人在寿春,去拜访谁,都立刻被袁公知晓。伯符兄攻打舒城,谁也不会想到你可以抽身去见张子綱。这样的天赐良机,如何不用?”

“我的阿瑜美人儿就是神机妙算,足智多谋!哈哈,就这样定了,反正我现在要强攻舒城,你也一定出手阻拦。我又打不过你。。。不如就卖你个人情,就坡下驴。。。我去拜访张子纲,你呢,替我看好了陆老朽,他要是有异动,我拿你是问!”孙策狠狠地用右拳擂了周瑜的肩膀一下。

“兄长世间骁勇无双,能征惯战,我一介草民怎么拦得住。还是伯符兄体恤庐江百姓,不忍战火涂炭生灵之心而已。”周瑜恭敬地施礼。

一席话说得孙策心花怒放,他就喜欢周瑜的有分寸,知进退。明明是他排兵布阵远胜于己,他却从不居傲,给自己留足了面子。不像父亲留下的将军们,虽然也都是当世猛将,却往往从不谦逊,忙不迭地接受别人的赞扬,甚至还自我表扬。只有周瑜每次说话让孙策五脏六腑都那么舒服。

端详着月色下周瑜高出自己一头的英挺身姿,棱角分明立体俊朗的侧影,充满了青春男性的魅力。

孙策右手搂住周瑜,附耳道:“公瑾越发妙曼了,为兄要是女子,早就按奈不住,要上下其手了。。。哈哈。”说着左手不老实起来。

周瑜白了他一眼,推开他的咸猪手:“孙伯符,你是正经不了一刻钟。。。莫非也在寿春的士族那里学了龙阳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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