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
江念念不依不挠地，眸子紧盯住纪则典。
纪则典先拉下江念念贴在他脸上的手，才回答她。
“我想多了。”
“是我让你不开心的吗？”
江念念看着落空的手掌心，纹路斑驳，渗出的汗星星点点，在阳光下发亮。
纪则典沉默住，隔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也不是。”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了。至少现在，江念念不会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而让他不开心。
江念念合上手掌，指尖的温度比掌心更为冰凉，聚拢起来，感觉强烈。
“那你愿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纪则典敛眉：“你说。”
江念念掌心收得更紧，嗓子也有些发哑：“乔艺周六的市网球赛，你能陪我去吗？”
无理取闹的逻辑，听起来不像弥补，倒像是请求。
陪她一起吗？
“好。”纪则典有意让他的语气显得随意些，就好像他心里也是这么随意地想的。
纪则典的答应猝不及防，江念念绷紧的身体跟着他口中说出的这个字放松下来。
“纪则典，你对我真好。”即使我惹你不开心，你也愿意花时间陪我。
眉眼弯弯，笑容乖甜，语调绵绵又拖长，唇畔因为无意识抿唇的动作显得更加柔软，又是这样不自知的撒娇。
这次换纪则典绷紧了身体，不动声色地避开江念念黏过来的脑袋。
她头顶不安分的发丝被微风一吹，胡乱地掠过他的下巴，蹭的人心痒痒。
“哔——”
体育老师的哨声恶作剧般地刺过人的耳朵，被迫中止自由活动的同学们怨声载道，然而却及时解救了耳廓通红的纪则典。
“体育老师集合了。”
纪则典找到了一个好借口。
“几点了？”
江念念没多想，问完就自然地拉起纪则典的左手，将他校服外套的袖子往上推，好看一看他手腕间表上的时间。
似乎和纪则典越熟悉，她就越容易忘记分寸。
江念念却没有看时间，她的注意力全被那双漂亮的手给吸引过去。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想当初这双手也是惹得她动心的罪魁祸首之一。
“哔——”
又是一声尖锐的口哨。
江念念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就这么对着纪则典的手走了神，好像所谓看时间只是随便找的一个借口，于是不舍却又迅速地将纪则典的手推回去。
纪则典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同样的慌张。
“惨了！”江念念计算完时间，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语气有些夸张地扮可怜道，“这半节课都过去了，现在回去就是往黎曼的枪口上撞，你等着下课来给我收尸吧。”
纪则典忍不住勾唇。
还有心情开个玩笑，看来也不是很惨。
“但是这种一般要有亲密关系的人才给收。”江念念假装认真考虑起来，好隐晦地占些口头便宜。
“嗯，我会来的。”
纪则典站起身，抛出闲闲的一句。
两个极端，江念念一时不知道该说纪则典不解风情还是太解风情，她无法辨认出他说这话的认真程度。
还未到三班，隔老远就能听见黎曼的嗓音，每三句必带一个“别的班”为开头。
江念念不情不愿地慢吞吞挪到三班后门处，更直观地感受到了黎曼的怨念。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推了推后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推不开？
江念念加大力气继续推，结果还是不行，门牢牢地黏在门框里，纹丝不动。
江念念咬牙切齿：高泽你可真贴心，坐最后一排还知道黎曼的骂声会打扰到其它班，懂事地关上后门，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还没有回来呢！
一，二，三。
江念念摆出凶狠地架势，却只是轻轻踹了门一脚，好发泄一下她心里的怒气。
最后她还是得畏首畏尾，安安分分地往前门进班。
“没看见我。”
江念念自我安慰着，却明显地感知到在她低着脑袋经过讲台的那一刻，黎曼停止了输出。
“江念念。”
一到座位，屁股还没坐热，江念念就被点了名。她视死如归地抬起头，却不敢和黎曼对视。
“肚子还疼吗？”
黎曼的语气听不出是不是真的关心她，不过大概率不会是。
江念念摇摇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不疼了。”
“那我们就来分析一下你的成绩。”
江念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转头向乔艺确认——这不是针对是什么！
却是后排被遮挡住的林远叶声音轻轻，开口向她解释：“新环节，黎曼会当着全班分析每个人的成绩。”
以前还只是单独拉去办公室分开骂，结果现在完全不用避开了。
“语文成绩，没什么好讲的，你要保持住。”
江念念不服气：怎么就没什么好讲的了！黎曼好歹是个语文老师呢，能不能对她的语文优势重视一些！
“就看看你这次的数学成绩，在你考试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的考卷，你知道你写的是个什么东西吗？”
江念念：你一个语文老师，看得懂吗？
“哦对，你反面都没怎么写。”
江念念差点就忍不住了，她甚至想，如果纪则典课间真的来给她收尸，那么她肯定是被气死的。
在黎曼的骂声中，江念念渐渐地心如止水，反而矛盾地心疼起她来。
骂成这样，可见这次月考三班考得有多差。
“叮——”
黎曼大概是骂的口干舌燥，到课程的最后几分钟，声音轻微下去。铃声响起，她就反常地就走出教室，却不甘心放过他们，留下一个凶狠的眼神。
大家都懂了：这事没那么容易完。
江念念几乎转移了后半节课黎曼的全部火力，一下课，同学们都似有若无地用默哀的眼神来安慰她。
只有乔艺幸灾乐祸地憋着笑，惹得江念念也忍不住笑起来，俩人在位子上笑作一团。
自从上次舞台剧之后，高泽和她们熟悉许多。
他主动从最后排来到江念念位子边上，却看见她被黎曼骂了还笑得放肆，疑惑地问她：“江念念，你还好吧？”
提起这茬，江念念就来气，她阴阳怪气的：“你如果能不锁后门，放我一条生路，我就更好了。”
高泽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哎呀，对不起！”
江念念恶劣地摇摇头：“不接受！”
做戏做全套。江念念将脑袋枕到放在课桌上的臂弯里，然后转头，留一个后脑勺给高泽，好看上去决绝一些。
江念念的脸是朝向乔艺那边的，窗外是走廊，她冲乔艺眨眨眼睛，乔艺立马心领神会，配合地紧抿着唇，打算再冲高泽严肃地摇摇头。
乔艺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没表演完，江念念就站起身来挡住了她，看着窗外笑起来。
乔艺表情疑惑，也跟着转头看向窗外。
好的，懂了。
高泽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江念念就起身转头，一脸开心地告诉他：“没关系，没关系。”
阴晴不定的，黎曼大概要负全责。
高泽琢磨不透时，江念念早已经经过他往教室外的走廊跑去，马尾轻快地一扬一扬。
走廊外，江念念看着眼前清冷的人，甜甜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纪则典。”
“嗯。”
“你真的来给我收尸啦？”
江念念吐出舌头，高举起双手，踮着脚蹭到纪则典面前翻了个白眼，想扮鬼吓吓他。却被纪则典轻轻摁住肩膀，脚后跟又落回地面。
纪则典细细打量着她，问：“你还好吗？”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江念念还是老老实实在纪则典面前转了个圈，又看着他摊摊手，笑着回答他：“你看看我好不好。”
还是那个江念念。
笑得这样开心，活蹦乱跳的，喜欢黏人，调皮地要捉弄人。
刚才上完体育课，纪则典回班，发现班里吵吵嚷嚷的，每个同学手上都有一张白纸。
他不好奇，却见自己的桌面上也有一张，标题放大加粗，是“高二年级前一百名各科成绩”。
既然江念念已经提前告诉过他，他也没有再多看的必要。
纪则典正打算收进课桌，却又想起什么，将成绩表拿在手上，眼神从最后一个要往上。
他眼神没有往上，最后一个便是他要找的名字。
江念念。
纪则典一个一个分数地看过去。
语文，很高。纪则典抿唇。
数学……纪则典嘴角的弧度落下。
看过数学的分数之后，纪则典都能平静地看完江念念其它的成绩。等全部看完，想起刚才江念念告诉他他考了年级第一的神态时，却又不平静起来。
江念念那样的骄傲和开心，就好像考了年级第一的是她，然而她却一句也没有提自己惨淡的数学成绩。而刚才，他甚至还在为一些莫名其妙和她赌气。
她怎么样？会不会正在偷偷伤心？
纪则典在九班坐不住了，他放下成绩表，起身下了楼。三班的走廊外，他透过玻璃窗看见江念念正坏笑着捉弄别人，安下心想要离开时，却被她发现。
既然这样，就再确认一下，听她亲口说。纪则典在心里想。
江念念对他说：“你看看我好不好。”
是他多虑了。
纪则典弯起唇角回答她：“好。”
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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