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修炼, 想什么呢？”
越来越多的树枝纠缠在一起，化成中年男人的模样，他身着青色长袍, 由一节树枝绾发。整个妖颇为仙风道骨, 就是黑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 看起来莫名的有些碍眼。
成乐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脑袋，和学习出小差的学生没有半分不同, 支支吾吾的说道：
“就是……在想事情嘛，哎呦阿父别打了！”
申翁再次敲打了少年，他几步走到少年前方，盘腿坐下，询问道：
“又和你舅舅起争执了？”
成乐低头, 不想和父亲再谈论这件事情。
申翁忍不住摇头，微微叹息：
“你啊……”
成乐抬头, 说起来他曾经说过了无数次的话：
“我真的厌恶他们，太恶心了。看我与可以随意宰杀的牲畜无疑, 人妖有别, 本就天生对立, 更何况我还是人妖之子，本就天理不容，不然也不会——”
“噬母而活？”
申翁极为平淡的接上，表情淡然，仿佛这件事情对他无半分影响。
成乐却不敢接下去了, 这件事情已经成了父亲的心魔，不发作的时候还好，发作的时候……
那便是六亲不认了。
申翁拂袖，取出茶盏, 开始沏茶。
这是申翁从人族那边学到的东西，沏茶复杂，花样繁多，注入的泉水和茶叶及配料在自身妖气的引导下，完美融合在一起，饮用起来效果不亚于丹药，更具有极强的稳定心神，平稳气息的效果。
成乐看着父亲饮下茶，忍不住小声的问道：
“阿父？”
申翁抬头扫了成乐一眼：
“嗯？”
“说起来，我还遇到一只奇怪的白虎。”
小心翼翼的转移话题，成乐说道：
“他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阿父能给我解惑吗？”
申翁放下茶盏，道：
“说吧。”
“那只白虎初化为妖，大抵是什么都不知道，便询问我妖气到底是什么，它们到底是在变多还是变少，还有，
如果是变多，那究竟什么可以使它们变多？”
这番提问，让申翁忍不住抬头看向成乐：
“从未有妖会问这种事情，你倒是该知晓些。”
成乐连忙点头，祈求父亲答疑，赶紧把刚才的话忘记最好！
“这几问，算是直指此界本质。”
申翁再给自己续上泉水沏茶：
“道家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合和而万物生。阴阳，此外，亦有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阴阳，五行，算是至今为止，我等众修者所认之万物根本。”
成乐皱眉，他背过这些经文，其中奥妙无穷，可——
“无妖气之名，仍不知妖气从何而来。”
少年眉头紧皱，他不愿意在萧斌面前丢脸，便像老学究的兽师那般糊弄过去。能糊弄过萧斌，自己却糊弄不过去，这些天他从来没有断过思考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经文尽言，妖气乃天地自然而生，可我总觉着不应该如此。无论是我等妖族口称的妖气，还是人族口中的灵气，炁、其它种族所称之神力……种种称呼，其表现虽然各有不同，内质似乎都是同一种？”
成乐对父亲问道：
“若真是天地而生，为何会有洞天福地？妖王山妖气充沛，其它地区又为何妖气淡薄？”
“倒是有点儿脑子。”
申翁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两分笑意：
“不过问的还是太稚嫩了。前人已知，天地灵气，以山川水脉而聚，流转自然。另，因大能者吐纳而聚。”
话中的意思，让成乐顿住。
难道妖王山妖气充沛，是因为掠夺了周围上百座山的妖气么？
“这怎么可能？”
成乐猛然看向自己的父亲，有点儿不太想接受这个现实。妖气乃万妖生存之根本，这样掠夺，分明是在逼其它妖去死！
父亲本性温和，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看着父亲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成乐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思索其中的破绽。
片刻，他回忆起来，妖王山并未牵动其它山峦妖气流动。
又被骗了。
成乐有些羞耻，忍不住喊了一声：
“阿父！”
今天的父亲似乎格外好说话，成乐起身坐到申翁身边，扯着对方长袖撒娇起来：
“就直接告诉我嘛。”
“你啊……不亲力而为，怎能知其真假？”
自从和成乐母族续上，申翁和成乐之间关系就越发冷淡，少有这般父子情深的时候，申翁用幻化出手抚了抚成乐头顶，道：
“这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世人皆知五行完备可聚灵气，却不知，草木易可生发灵气。”
“咦？”
成乐忍不住抬头：
“那为什么我没有这个能力？”
申翁扔下一个大雷：
“能够释放灵气的草木，皆无灵智。”
“嘶——”
成乐倒吸一口凉气，他瞬间想到了什么，问道：
“那阿父您？”
“我做不到。”
申翁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草木妖族，从种子就能分辨出是否生有灵智。不过，并非所有的草木都能释放灵气，天下草木种类何其之多，自然是各有其妙处。”
“原来如此。”
这种事情，也算的上是秘闻了。成乐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觉有人在用术法联系自己：
“咦？”
那只白虎是终于察觉到妖气稀薄无法修行，准备来妖王山投奔自己了？
看着儿子欣喜的模样，申翁问道：
“有喜事？”
“是。”
成乐没有隐瞒，他把遇到萧斌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虽然有几分主观评判，但的确让申翁来了兴致。
妖族以强者为尊，大部分能够被压服、交流的不同种族。必须得是能够化形才行。能令多个族群长时间挤在一起聚集居住，不使用半点儿术法，根本办不到！
申翁所在的妖王山的确有足够多的妖族，可这些妖大多以族群聚集，少部分妖将独来独往，若非有他镇压，早就要互相
吞噬提升实力。妖兽踏入蜕凡之后，身躯被妖气淬炼，吃肉吃草都没有任何问题，慢悠悠的修炼，哪里比得上同类的大补？
“这种权术，怪不得你说他不像妖。”
申翁回忆起来他数百年前前往人族游历的日子，人世间的皇帝和那些自称牧民的官，制定出来的的法与律。那些规则，能够让布告出来之后，召集成千上万人为之修建陵墓、开山挖河。人族弱小至极，却能够聚集那么多的人，用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去做一件事。给他极大的震撼。
弱小，却并非没有翻天覆地之能。
“一只打算不吃同族，想要种地和饲养蛮兽，来养活妖属和自己。”
“有趣。”
“有趣。”
“实在是有趣。”
申翁连说数个有趣，他询问自己的儿子：
“你是想招揽他为妖属？”
成乐有些不解：
“是，怎么了阿父？”
“那恐怕有些难了，”
申翁没有等成乐回答，就直接说道：
“你召他过来吧，我想见见他。”
“好。”
成乐也并非必须要萧斌成为自己的妖属，父亲没有说原因，他也就没问，捏了道法决用术法传音给了萧斌。
数分钟后，上来的萧斌看着这两个妖，十分自然的先将贺礼拿可出来。
“前几日性命全靠前辈救下，一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萧斌顶着成年面孔，在另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性注视下，喊面前的少年为前辈喊的极为顺口。从‘袖里乾坤’，也就是制造压缩空间的术法中拿出来今天猎杀烧烤的蛮兽肉，肉使用的是复合香料，没有孜然，味道比不过比不过前世的大排档，但就凭借昨天在妖王山山腰搞烧烤不小心惹来一大堆草木妖来看，这种食物对草木妖的诱惑力同样不少。
进食，是生物最基础的本能，申翁还好，成乐就对这种浓郁的烧烤香味极为感兴趣，他扯下来块肉放进嘴里品尝，顿时来了兴致。
“好吃！”
成乐保持着人形食用烤肉，
没有直接变成树枝藤蔓之类的东西考验萧斌的精神，妖王山上乱七八糟的妖还真不少，拿着叶子的萧斌发现任何妖都不会攻击他，那萧斌就浪了些，到处转了转，然后他恨不得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虫子，有就算了，体型为什么还那么大，进食方式……算了。
想想就要炸毛。
觉着烤肉好吃的成乐，将肉分成三块，大的给父亲，中等的给自己，小块的给萧斌，招呼着萧斌坐下，他对着父亲说道：
“这就是我给您说的那只白虎。”
早就看到申翁的萧斌有些局促，他搓了搓手，问道：
“您是？”
“在下是小公子的老师，蒙伯。”
申翁没说自己的身份，而是扯了扯自己的胡子，摇头晃脑的，颇像人类世界中的老夫子。
兽师哎？！
萧斌顿时觉着自己没来错，不过能给妖王之子当老师的兽师，他还是供不起的，忽悠不来忽悠不来，他还是换个吧。
妖族目前的情况，完全可以对标前世古代。知识算得上是强者的禁脔，对方愿意给的，自己才能要，要了，还得承恩，日后得有回报。自己这几两肉没啥值钱的……就文字启蒙老师而已，用不着教授来，能有个三本不教导错就行。
不过不能请来当老师，朋友还是可以试试嘛。
萧斌保持着憨厚的人设，开始滔滔不绝的展示着自己的向学之心，对着成乐和蒙伯大吐文盲的苦水，不断的暗示。
地主家的傻儿子……不是，这种启蒙想找个兽师的小事，对于成乐来说无非是招招手的事情，他刚想答应，申翁眼神就划过来，让成乐顿时闭嘴。
两次下来，萧斌表情还是憨厚模样，心里却明白，只能自己提出来了。
“前辈，能再请您办一件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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